洛浮夕招洪长亭前去问个清楚,洪长亭得令下马,装作一过路的走到杜府门口,即被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洛浮夕在远处,怀里的杜守承瞪着眼睛,嘴巴嘟得老高,一双小粉拳握得颇紧,愤愤地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洪长亭便回来了。
“如何?”
“下官给了他们一甸银子,说自己原是杜府的家仆,如今回来探亲,询问那管门的怎么杜府不见了,他们说,是杜府全家犯了事儿,宅邸被抄家充公了!”
“什么?充公?”这个说法,跟那老妇人说的不同。
那杜守承听到了,连忙回答:“他们说谎,我明明听到他们说是因为什么公事要借用我们家的!用完就还给我们!”
杜守承年纪小,自然不会明白这里的原委,被他们借用过去的宅邸,还能还给你?
异想天开了,但是有这份胆子,在杜沛将军死后又落井下石的,估计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般的小官员,还不至于有这份胆子敢动前将军的宅邸。
“他们还说什么?”
“给了银子,口气道是变了,只说这地归郡守张大人了,叫我没事早点离开,不要问东问西,以免惹祸上身!”
郡守张大人?明州郡是五郡之首,这个郡守好大的派头!杜府的地都从姓杜的,变成了姓张的了。若要说他朝中无人,洛浮夕还真是不信了。可见,墨夜的猜测没有错,历代水患,朝廷拨粮拨款,总有些折损,也有一些不法的,贪赃的,揪着这个由头拼命的给自己捞好处。这会儿瞧着杜府的大宅子不错,就借口【借】了去,赶明儿他瞅着皇宫不错,也给【借】了去了?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浮夕寻思片刻,道:“我们走的快,那些个文官腿脚都不济我们,走的慢了些,我们这一大队人马,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难免会叫人看出端倪来,就算呆着,也差不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如赶我们的路,先去南疆祭祀,——你寻几个信得过的人给我,装作逃难的百姓,混在灾民群里,替我看牢这些个五郡郡守,特别是这个张郡守!不过一个月的时候,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该放粮的放粮,该修河坝的也差不多该修完了,到时候,再做裁夺!切要他们记下这些官衙的言行!”
“可是这些,不是应该有那上头下来的五郡特使监督么?”
洛浮夕一笑:“这帮子书呆子,虽然为官清廉,相信他们不会就此被收买了,可难保他们做事死板,不会灵活,只当是奉行帝君的命令,这五郡早就接到圣旨,必会对这些特使有所防范。不然,你说帝君让我取道江淮而过,是什么道理?”
“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办!”
于是乎,洛浮夕在继续往南走之前,留下了五个靠得住的人,都是洪长亭保举的心腹,个个出身贫寒,最恨官官勾结,鱼肉百姓之徒,混在了灾民的队伍里,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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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越往南,春意便越盎然,轻车简行,再快马加鞭的行了十日左右,便到了与洛水一江相隔的南疆边境,洛浮夕最终的目的地。
天朝和洛国,古往今来地界分得清楚,两座大山,中间一刀劈开,尚不知是何年月,恐怕是上古洪荒年代就有了这一刀,随着年年岁岁,中间的山谷迸流不休一条硕宽的山涧河流,这河水慢慢涨一点,涨一点,从小河变成了大河,又从大河变成的大江,江水滔滔,最宽处有千米,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那两岸山峡高耸,是天然的守防屏障,两处的军民要想渡河,都是难处。两岸山峦叠翠,又有仙雾缭绕,鸟兽齐鸣。那中间截流的江,便是洛水,过了这水,就是洛国的地界。
两岸的山峦,洛国的那座,叫南洛山,天朝的这座,叫北洛山。这一出南疆边境,属于广南郡,就在这北洛山山腰的空旷平地处,郡衙已经设好了一处祭祀的祭台,搭起了路祭的棚子,扬幡设旗,凭吊对岸逝去的洛国国王。
这一路上,越是靠近南疆,洛浮夕的话语便越少,到了最后,在地方官员的陪同下,登上北洛山的祭坛时,居然连着一日,都是沉默不语,收敛了脸上的喜怒哀乐。
这有洪长亭知道,洛浮夕的这个举动,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悲痛,他又何尝不是?
远目所及,对岸一望无垠的良田牛马,偶有零星一点两点的农舍,隐约在自己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他想努力望见一些人,熟悉的场景,可是偏偏不得所愿。
王宫就在山的后面,可山后面还有山,他看不到金色绚烂的屋顶,看不到一色温婉的桃林,也听不到亲人的说话声。脚下这条蜿蜒曲折的大道,就是当初他跟随姐姐,带着子沐一齐前往天朝帝都的必经之路,这一路,他所见到的,也是这般的季节,微风和煦,春山如笑。可如今物是人非,尽管,中间只隔了短短一年。这一年里,他失去了最爱的老王父。
陪同他一起祭祀的广南郡郡守在他的身后道:“大人,吉时快到了,洛国也派遣了使臣前来祭祀,一并感谢帝君的恩典,您要不要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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