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东部行台协理军务阿萨里带领三千骑兵与东征大军相遇,两军会合后一起退向多伦诺尔,这时,步兵前协、步兵左协、铳炮右协也急速赶来,多伦诺尔顿时大军云集。南、北两路清军也在乌拉哈达以西会合,尾随丰州军到边境附近,但双方没有发生冲突,清军停留三天便撤军——双方其实都不想撕破脸,许多事还是要在谈判桌上解决。
李榆松了一口气,也下令自己的各路大军返回驻地,然后与薛显光一起急速赶往独石口——阿萨里带来一个坏消息,刘兴祚本月中旬病情恶化,随后卧床不起,人也经常陷入昏迷。
李榆一路狂奔到达独石口,在东部行台官衙前下马小跑进了后宅。卧房里一片悲戚,刘兴祚的夫人和孩子已从归化赶来,正趴在床前低声抽泣,邓若水神父握着刘兴祚的手低声祈祷,抬头发现李榆进来,急忙把他拉到门外。
“多默斯不行了,他醒来时一直呼唤你的名字,大概想见你一面,去陪陪他吧!”邓若水低头说道,李榆的泪水夺眶而出,沈阳的好友中库尔缠、英格被杀,达海、萨哈廉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唯一陪伴他的兄长也要走了,他觉得一股热浪涌上来,猛地冲到院子里捂住脸痛哭,不知过了多久,邓若水又到了他的身边,“伯爵殿下,要镇静,所有的人都会得到主的召唤,多默斯是好人,一定会进天堂的,您应该为他祈祷。”
李榆回到卧房,坐在床前握住刘兴祚冰冷干枯的手,低声跟着邓若水祈祷,泪水却不住滴落在刘兴祚的手上,这只手突然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刘兴祚睁开了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大哥,我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归化,以后不打仗了,我还要陪你回开原老家,你也陪我回乌拉山好吗?”李榆向刘兴祚低语道。
刘兴祚微微摇头,眼睛不停眨着,邓若水悄悄提醒“多默斯有不放心的事”,李榆想了想抱起旁边的刘承祖说道:“大哥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他喜欢李晋,就让他们小哥俩在一起吧,今后我的家业也有他一份。”
刘兴祚还是摇头,李榆又想了一会,指着在一边捂脸抽泣的薛显光说道:“俊山是大哥信任的人,我也信任他,以后丰州的东大门就交给他了。”
薛显光再也忍不住了,跑出屋子放声大哭,刘兴祚点点头,但还是不停眨眼,李榆猜了几次不中有些疑惑,刘兴祚突然激动起来,胸脯不断起伏,聚集起全身力气喊道“入关——湖广”,然后又昏死过去。
当天深夜,丰州创建者之一、总领东部行台军政事务、副统领刘兴祚去世,邓若水神父为他主持了葬礼,李榆、赵吉、薛显光、常书、阿萨里、土巴为他抬棺,数万汉、蒙、满百姓自发赶来为他送葬,同一天,丰州各地也举行了公祭——刘兴祚镇守丰州东大门十年,整兵备武、改善民生,受到各族百姓的拥护,最坚固的边墙乃是人心,丰州东部边疆在他手中已变成牢不可破的铁闸。
李榆总觉得大哥还没有走,在墓前搭起营帐,坚持要留下陪大哥,并把几件要紧事写了封信托赵吉、常书带给总统府——信中说骑兵前协右营缴械投降绝非丰州军的耻辱,而是一次“光荣投降”,如果追究责任由他承担,并且要求追授德浑安都督佥事衔,加四等巴图鲁世勋;另外,建议薛显光以东部行台统领身份总领军政事务,同时加都督佥事衔;最后,他痛斥冷口关诱杀丰州辅兵的行为如同李成梁诱杀速把亥、方咨昆诱杀贵英恰一样卑鄙无耻,要求总统府与朝廷交涉抚恤死者家眷、严惩肇事官员。
邓若水不会放过与丰州头号人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自愿留下和李榆一起守墓,李榆求之不得,他也想向这位学问渊博的西教传教士求教,俩人朝夕相伴,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邓若水到丰州以来,大力鼓吹sān_jí新式教谕,即在百户所一级设立小学,教授识字、算数、美德,千户所一级设立初级中学,教授数论、逻辑、lún_lǐ、诗文,而府卫一级则设立高级中学实施分科教育,可设经济、政务、水利、矿冶、农牧、工器、经史等科目,他还提出设立师范学堂培养教谕人才的构想。总理府被这个宏伟计划惊得目瞪口呆,踢皮球一样把他推到总统府,李富贵很感兴趣,马上批准在政务学堂增加师范科,还建议sān_jí教谕都开设《公民》课,然后给邓若水一个参议头衔,打发他去找各府卫,地方自治当然也包括教谕嘛。邓若水有恒心,一边传教一边推销他的新式教谕,不过总是碰一鼻子灰,最富的归化府、包克图府也只同意设立新式小学,其他卫所基本无动于衷。
“这些年各府卫都有钱了,但他们舍得花钱做生意,就是不愿意为孩子们花钱。”邓若水很委屈地抱怨。
“他们目光短浅,做生意有赔有赚,但花钱教孩子读书稳赚不赔,”李榆对邓若水表示支持,但又很为难地说道,“各府卫情况不一,总统府也不好插手,神父,您需要我做什么?”
“开大学,艾儒略神父在《西学凡》中已有所阐述,大学不仅传授知识、交流学问,还能带动一方学风,欧罗巴就是这样做的,其所开大学盛况空前,规模可达万人,伯爵殿下,您如果开所大学,推广新式教谕必定事半功倍。”
“这需要很多钱吧?”李榆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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