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钟铭干巴巴地问:“他怎么说?”
刘帆看着桌上摆放的照片,目光穿越纸片里年轻的脸,仿佛又看到了初次见肖扬时的场景。
“他说郞德文是他的恩人,他不能不答应。”
郎钟铭脸色铁青,双手握拳紧紧压着膝盖,免得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刘帆淡淡笑起来:“我那时候满腔抱负,一心想拯救‘失足青年’,我觉得他的付出太大、太不值得,也容易让真正的罪犯变本加厉。但是他一直很明确、也很强硬地告诉我……”
“他已经这样了,不希望前功尽弃,更不希望因为我一个外人插手,让这件事横生枝节。”
郎钟铭低头沉默地听着。
刘帆:“我把他的照片留在桌上,是为了警示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世上有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坚持,他们有选择的权利,我不是义务警察,也绝对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刘帆顿了顿,长出一口气:“有很多冤屈是不希望被伸张的,除非在一开始就介入,否则还不如不管。可是郞总,你是当事人,我庆幸你后来走了正确的路,但你对当年的事,不该多一份担当吗?”
郎钟铭抬头:“刘老师的意思是让我抛下宏盛所有人的利益,站出来承认错误?”
刘帆喝了口茶:“这是你当年就该做的事,现在你肩上担子重了,倒是做不成了,但我希望在肖扬能独立生活之前,你们郞家能负责到底。”
郎钟铭扬了扬头:“那是当然的,不劳老师费心。”
刘帆叹气:“你不是个软骨头的纨绔,当年为何不愿意自己站出来承担罪责呢?说到底,事情是你做的,这点没有错怪你吧?”
郎钟铭攥紧的拳头更加用力:“不是我让肖扬去的!是他和爷爷自作主张!”
刘帆冷冷地质问:“那你又为什么不阻止他?”
郎钟铭坚持:“我阻止了,他自己非要去!”
刘帆摇摇头:“你爷爷一没绑你,二没控制你,如果你真心要阻止,肖扬一定不会是最后站在被告席上那个人。”
郎钟铭瞪着刘帆,从这位斯文的大学老师脸上,看出了学者的坚持。
这是生意场上很少见到的东西,不讲利益,只关乎原则。
他此刻已经知道误会肖扬和刘帆的关系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当时听那小孩这么一说就想歪了。
而且刘帆说的那些东西……他心里是认同的,只是他有自己的立场,有些事只能承认在心里。
刘帆看他有所动摇,干脆一下点出了郎钟铭的本性:“你是只会挑对自己有利的思路来考虑和安排事情的那种人,所以适合做领导,加上个人能力和雷霆手段,把宏盛带到今天这个程度也非常厉害。”
“但你的这些成绩都是踩着谁得来的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是你故意忽略了它?你的黄金十年风光无限,辛苦的同时也实现了自己的社会价值和尊严。可肖扬呢?他替你坐牢,然后得到了什么?”
“十年啊!最最宝贵的这十年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年没有做那些事,或者你自己站出来承担了这一切,肖扬现在会在做什么?”
刘帆越说越激动起来,郎钟铭冷着脸没表情,拳头却越攥越紧。
他确实没想过这些,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去想。
说到底,他害怕肖扬哪天又跟他说“喜欢”他,或是要跟他算清账,把他至于尴尬的两难境地。
郞家当家人就算单身浪荡一辈子,也不能和一个男人真的有什么。
可是肖扬屡次的反应却让他看不懂。
一方面是冷淡的言语回应,一方面又是热切的身体反馈……肖扬对刘帆说愿意做这个替罪羊是为了报恩,那这份报恩里,到底有没有对郎钟铭的感情……
他不知道,不敢去细想。
郎钟铭在这个密闭的办公室环境里,面对如同审判者一般的刘帆,低声开口:“我怕被关起来,怕进监狱,怕履历上留下难看的东西……”
刘帆看着他,脸上没有嘲讽也没有了然,只是淡淡看着。
郎钟铭也仿佛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把心里压着的东西都抖了出来。
“我也怕肖扬,怕他把为我……为我们家做的事通通罗列出来,怕他控制我……”
“我爷爷老了,父亲不在了,弟弟不会经商,也不喜欢做商人……郞家只有我可以支撑着家里的事业……所以我怕很多东西……小时候,我觉得我可以不要脸面,为朋友出头,后来……我就越来越不敢了……”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就更加束手束脚……被宏盛的老股东告发的时候,我心里就像结冰了一样……我……我甚至想过要杀人灭口……就是不敢站出来承认这些事是我搞的……后来肖扬替我站出来了,我又不希望他这么做,又不敢把他往后拉,自己站上去……”
“我知道十年后他出来,我们之间的问题会更严重,如果他希望我为此付出他想要的酬劳,我是真的不敢付……我想的太多,担心的也太多,没办法给他他想要的一切。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先缓一缓,十年后再说,桥到船头自然直……”
郎钟铭说了很多话,抬起头来看了看肖扬在照片上年轻的模样,忽然没了说下去的力气,莫名感叹了句:“他的脸……可惜了……”
刘帆不知道他这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肖扬的近况,免得自己一把年纪,受不了刺激。
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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