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控制欲竟是恐怖如斯。
许谨衍,大权在握,无数人的生活事业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强大而凛冽,却在时光之前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的弟弟,唯一的弟弟,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不是自己。
他连轻凡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不顾一切,日月兼程地赶到那个地方时,他目之所及的,便是一个失声痛哭的女人,和她怀中的,已经永远阖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机会的男子。
霎那之间,如坠冰窖。
许谨衍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透彻心扉的寒冷,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夏沫莲。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这样地憎恨一个人。
带走了他的弟弟,乃至夺去了他生命的女人。
他有一千一万种手段,让她生不如死,一辈子生活在地狱里。
可是轻凡最后给他发来的短信,告知他最终目的地的短信,依旧静静地留在短信箱内,作为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的痕迹。
‘哥,不要为难菜鸟夏。’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兄长,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你还要逃离我?
许谨衍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阴冷地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
轻凡在生前焚烧的那一叠文件,在他赶到后已经烧得灰飞烟灭,没有还原的可能。
文件的内容,以及他为什么要将其焚烧的理由,随着那个人的逝去,业已变成了永世难解的谜。
许谨衍揪着自己领口的衣服,呼吸困难。
疼痛在四肢百骸里流淌,最终汇集在心口,尖锐而嚣张,将他的一切从容矜持碾成废墟。
“哥?”
那是初见时,轻凡躲在端庄的妇人身后,小心翼翼而好奇地怯生生地对他这般呼唤。
犹如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细腻纤软的羽毛轻轻划过掌心,琐碎但叫人心动。
“哥。”
那是他们二人逐渐捻熟,还是孩子的轻凡牵着他的手,信任而亲切的叫唤。
干净,纯粹,没有猜忌,不含杂质。
“哥,哥……”
那是父母的葬礼之上,脸上苍白,犹如受惊的小鹿般,不安地打量着周围面目冷漠,神色匆匆的大人,紧紧攥着他袖口的轻凡。
他将那双犹如冰块的手纳入掌心,坚定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 从今天开始,我来保护你,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由我为你承担。”
“我们互相依靠,永不背叛。”
“哥。”
“哥。”
“哥。”
……
记忆的碎片宛如利刃,将眼前的一切都覆盖上不详的血色。
许谨衍张开口,犹如离开了水,干涸得快要死去的鱼,他想要呼吸,却觉得从口腔到咽喉,五脏六腑,都在抗拒这一切。
世界在他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他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的光影。
他的手从光影里穿过,空空荡荡,手心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残掌握不住流沙,永世孤军。
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已经落了灰尘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亮了起来,给阴暗的屋内带来了一线光明,然后便匆匆逝去。
可就是那么漫不经心的一扫,许谨衍的浑身忽然震悚起来。
他的手,签立了不可胜数文件的手,向来是极稳的,却在拿起手机的时候抖得不成样子。
轻凡,轻凡。
在那个人已经离去后,一份源自他的录音才带着某些不可言喻的意味,姗姗来迟。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②
复仇,也许就是一场轮回。
【“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这样的称呼叫你,当你收到这份录音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吧——这开头可真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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