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吃什么
那条围裙最终还是回来了,凌云端自己送来的。
刘彦接过,麻利地解□上的旧衬衫,换上围裙。
凌云端站在他摊前不动,既不说吃什么也不走,就这么看着其他客人来来往往,最后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
刘彦捞起围裙擦擦手,迟疑地看着他,“吃了吗?”
凌云端摇头。
刘彦想了想,试探地问:“给你下碗馄饨?”
凌云端点头。
他一直不说话,光是这么看着,看得刘彦惴惴不安,只好没话找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初一。”
就是昨天了,一回来酒喝得烂醉。
刘彦习惯性想要说上两句,喝那么多伤身,然而这话才酝酿出来就被他吞进肚子里了。他和凌云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摊主和一个顾客的关系,管得宽了人家兴许不乐意,于是他改口:“回来过年吗?怎么不见家里人?”
凌云端看着他,缓缓开口:“家里就我一个。”
哦,就一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人不在了还是不在这里?刘彦没再问。
凌云端又说:“昨晚麻烦你了。”
刘彦没想到他主动提起,惊了一下,才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帮了把手,你……酒品不错。”
凌云端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幸好灯光昏暗,对面的人看不清,刘彦不说倒好,他这一说,昨晚荒唐行径又全都浮现在眼前了。那哪里是什么酒品不错,简直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了。他这前半辈子仔仔细细地找,用放大镜看,都找不到那样失态的时候。
刘彦看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
凌云端回过神来,面前的小老板身体前趋,正好将脸露在灯光下,那张老实的脸上带着小心,也带着一丝谨慎的关心。他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温和又诚恳,“总之昨晚要谢谢你,不然我这脸就要丢到大街上了。”
刘彦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呐呐地笑,“没什么丢不丢脸的,喝醉了都这样。”
凌云端也轻轻一笑,就此扯开话题,“明天早上过来吗?”
“啊?来、来的啊,每天都来。”
“今天早上没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语速缓慢,乃至于刘彦产生错觉,似乎在他话里听见一mī_mī的委屈。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今、今天下雨了……在那边街角……”
凌云端点点头。他下楼的时候在外面披了件大衣,或许是觉得透风了,这时候两只手扯住大衣的领口往脖子围紧,这动作与他平时沉稳优雅不太相符,却令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就见他微微偏了偏脑袋,朝刘彦道:“我能点餐吗?”
刘彦呆呆地眨眨眼,“啊?”
凌云端笑,“明天的早餐,我能点餐吗?”
“可、可以,你想吃什么?”
“你平时吃什么?”
刘彦的脑子依旧转不回来,“我平时……随便,面条、米饭,都吃。”
凌云端不打算让他随便糊弄,“那你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这个……”他明天是准备喝稀饭的,今天煮多了,刘思柏不喜欢吃,他一个人明天还得吃两顿,他看看对面的凌云端,似乎对他吃什么十分感兴趣,他想了想,明天儿子想吃番薯粉丝汤,于是说:“番薯粉丝汤。”
“番薯粉丝汤?”凌云端重复了一遍,问:“好吃吗?”
刘思柏很喜欢吃,刘彦本人也觉得不错,应该就是好吃了吧?于是他点点头。
凌云端也点头,似乎十分满意,“我明天也吃这个,可以吗?”
他虽然用的问句,但那语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肯定句,刘彦还能说什么,虽然心存疑问,还是点头答应。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明天带出来可能有些凉了,你的胃怎么样?胃不好不能吃。”
“没问题。”
凌云端接过小馄饨,却还是不走,刘彦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上去?一会该凉了。”
凌云端笑眯眯道:“我再陪你站会,你走了我就上去。”
刘彦觉得自己的舌头被猫吃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摊,磕磕绊绊道:“我这、这就要回去了。”
凌云端含笑注视半旧的三轮车歪歪扭扭冲出他的视线,末了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地上楼享用他的小馄饨。
第二天刘彦六点钟起床,比昨天早半小时,假期没有学生的生意,他一般不会起太早,只是今天情况特别,他在床上就躺不下去了。
昨天答应凌云端要给他带早饭,他昨晚回来翻箱倒柜地找,找出一个几年前他在厂里工作时用的一个矮胖矮胖的保温瓶,他用开水洗了几遍,准备今天派上用场。
番薯是年前家里收的,一直放在米仓里,有时候儿子想吃了就给他做一些,偶尔也做上一两顿地瓜饭,香香甜甜的,结在锅底的锅巴又香又韧,刘思柏最喜欢嚼。
番薯洗了去皮,切成小块,在锅里放进清水和一点油,加入番薯,大火煮开,转小火闷到番薯绵软熟透,再放进一些掰碎的粉丝,熄火后加一点盐和味精,就成了。
刘彦将保温瓶填满,其余的放在锅里用余温保温,等刘思柏起来了就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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