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回头看赵棠,眼神极为明亮,仿佛剑一样刺过来。赵棠浑浑噩噩,完全失措,该怎么回答呢?怎样回答才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倘如这是噩梦,诸天神佛,任谁都好,让他醒来吧。
崔县令笑道:“看来赵郎君恨我甚深了。我今日抛了性命,跟着殿下起兵,将来郎君枕头风一吹,我岂不要人头落地。”
刘睿回到赵棠身边,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捏:“赵棠,崔大人也不是有意。快说你不在意。”
崔县令道:“郎君以前是俊得很,不过现在容貌已毁,再侍奉殿下恐怕不合适。臣家里有一些好儿郎,都是干净的,容貌也不差,殿不妨一看?”
刘睿脸色发白,笑了一笑,道:“崔大人可是信不过本宫?本宫一言九鼎,说不追究,便绝不会追究。”
崔县令道:“臣是信不过赵郎君。一个恨着臣的人,日日与殿下同床共枕,换殿下是臣,放得下心吗?”
说着,崔县令对一个小丫鬟吩咐几句,小丫鬟跑下去,片刻后领进来一个美貌青年,青年跪在刘睿脚下,姿态驯服。
刘睿静默良久,笑道:“崔大人要效仿霍光,逼我弃故剑,娶新人啊。”
崔县令也笑道:“臣是怕殿下效仿宣帝,掌权柄后,又杀霍公满门啊!”
刘睿道:“本宫只敬世祖光武帝。”
崔县令笑道:“世祖爱阴氏,却立了郭氏,大公无私。”
他们的对话,句句有典故,赵棠听不懂。一种强烈的恐惧令他拉住刘睿的袖子。
刘睿扯开袖子,对崔县令道:“男子无法生育,本宫便幸了他,于县令又有何好处?”
崔县令轻轻击节:“殿下思虑周详啊!臣有一女,年方十五,姿色颇佳。”
刘睿的身体剧烈抽动一下,手捏成拳:“本宫有得选吗?”
崔县令微笑起来,慈眉善目:“有啊,殿下可以转身出去,本官绝不阻拦!这位赵郎君,还有那柳氏,本官也绝对不会砍下他们的脑袋。”
刘睿就笑起来,笑完之后叹口气:“好吧,县令美意,本宫却之不恭……”
赵棠听见这句“好吧”,立刻看着刘睿。刘睿转过头,低声道:“赵棠,你先回去……我过几日便去看你。”崔县令道:“既然来了,不妨就住下。殿下纳小女为妃,也是喜事一件。”
刘睿道:“崔大人,你何必辱人至此?”
赵棠一个激灵,仿佛陡然清醒了。很怪异的,他丝毫没有难过,没有恨意。仿佛一个灵魂陡跳出了骨架,轻飘飘的,把恩怨情仇留在皮囊里。
赵棠拍拍刘睿的手臂,说道:“我走了,你们聊吧。”
刘睿一把攥住赵棠的手,说道:“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去看你,赵棠……”
赵棠说道:“嗯,你先忙,再见。“
他转身走了。崔府护卫没有阻止他。
赵棠离开崔府,手头已经没钱了。好在他一个大男人,露宿也行。初冬已至,他捡些干稻草在桥洞下搭了个窝,勉强御寒。
这几天,临漳县翻天覆地。刘睿在临漳登基称帝,传檄周边郡县。自从洛阳陷落,天下惶恐,打着“复国”、“刘氏后人”旗号的义军层出不穷。刘睿不光是正牌太子,而且作太子时堪称道德楷模,民望极高,一时天下归心附者如云。据说刘睿已收编不少义军,准备御驾亲征,讨伐黄巾军。
一天夜里,赵棠正在桥下睡觉,忽然一群士兵过来,把他团团围住。刘睿锦衣玉带地从士兵中走出来,人靠衣装,小崽子这样一打扮,宛如神君下凡,光彩夺目。
赵棠坐在草窝里,呆呆看着刘睿,好像做梦一般。他尽量开朗地笑一下:“睿睿……哦,该叫陛下吧?”
第18章
刘睿说道:“你怎么不住柳姨那里了?”
赵棠道:“没脸住。我去救你时,一点也没想过她会怎么办。”
刘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绣得很粗糙,上面两只鸳鸯,活像鸭子。刘睿把荷包塞进赵棠手里,说道:“这是从前答应你的,朕做婚服时绣了点,没绣完。你先拿着,等朕回来绣完。”
赵棠道:“不用了,我没钱,用不上荷包。”
刘睿固执地要给他:“朕知道你伤心了,朕心里都有数,以后……“赵棠打断刘睿:“我没伤心。你快走吧,别耽误你的大事。“刘睿道:“朕要离开临漳,你跟朕走吧,朕把你托付给信得过的人,等回了洛阳,夺回帝位,朕就接你进宫。”
赵棠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掌遮住面孔:“不用了。我是娼妓的儿子,别让人家笑话你。“刘睿眼睛红了:“朕早知道你是娼妓的儿子,也知道你卖过身,朕不嫌弃你啊!“赵棠愣了。寒气沿脊椎上升,全身血液冻成冰。他打量刘睿,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他一字一顿、不敢相信地问:“早……知道?“刘睿道:“朕是太子,枕边人的底细要摸清。朕离开斗兽场时,便让人查过你。”
赵棠,突然遏制不住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捶打地面。他宁死也要隐瞒的秘密,惹恼柳珍珍也要隐瞒的秘密,怕刘睿知道后就瞧不起自己的秘密,结果刘睿早就知道。
是啊,真贵族,走到哪儿都有人帮,娼妓之子怎么冒充得了?
刘睿伤心地看着赵棠,那伤心真是肤浅。王孙公子,哪里懂得什么叫真正的伤心呢?好在此时此刻,赵棠有办法叫对方痛不欲生。
他便微笑起来,说道:查得好,查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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