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晚霞漫天,杨公馆二层小白楼的露台笼在绮丽的夕阳余晖中。
洁白的茉莉花开得正盛,晚风掠过,飘溢着阵阵沁人心肺的气息。
罗嫂捏了一把缠着红丝线的剪刀,躬弯着腰,精心挑拣着那些点缀着含苞半开花朵的枝条,这是准备插在太太、少爷们屋里供他们赏玩的香葩。
罗嫂的脸沐浴在落晖绚烂的色彩中被映得红红的,她将斜剪下的花枝小心翼翼放入身边一个半满了水的小洋铁皮桶里。少爷小亮却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审视着桶里那些含苞待放的枝条,含了些怜惜不解的问:“罗孃孃,这花还没开呢,怎么就剪了下来?”
杨府的大少爷小亮是个乖巧的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白净可爱的一张娃娃脸,文文静静很有教养的样子。罗嫂对这位少爷发自心底的偏爱,这是当年将她作为陪嫁丫头带来杨府的过世了的大太太,她那天下最温柔贤惠的主人留下的唯一骨肉。每次看到小亮儿,罗嫂都不免勾起隐隐的伤感。
“这还不是小爷作鬼,偏说什么,天下要属这待开、半开的花才最是娇美。没见厅里房里的花这些日子都换作是花苞了吗?”罗嫂无奈的说:“就说这小爷大你不到几岁,可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人了,也算个‘长辈’。就从来没有个令人清静闲歇的时候,总有这些诡怪的点子。我是看了你们叔侄从小长大的,怎么性子就这么不一样。”
小亮恍然大悟的拍拍头说:“喔!明白了,难怪上个月小叔感叹说,这花就如人,就象这戏文里说的,这古往今来的看来,这女子一辈子如花盛开的光景就要算嫁人生子的时候;这男人真正能成就番事业,怕也是四十岁上下才有番作为了。但那个光景虽然繁华,却不免得多是落俗得很,怕也没多大的看头。纵观人生之最美的风光,莫不是女子二八豆蔻待字闺中,男儿羽翼未丰,振翅待展的时候。”
罗嫂听不大懂,笑了怪道:“小爷就总这么贫嘴耍舌头,耍多了,不定一句什么话犯了老爷的讳,就又要撕他的嘴。”
小亮咧了嘴开心的笑了,他知道小叔这话的来由,那是因为上个月阿爸教训小叔那些“经济世故”的道理时,小叔私下发牢骚感叹的。
小亮细品这话也觉得好笑,难不成这花也有“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之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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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公馆的小洋楼内电灯灿亮,映得舞会厅堂如白昼一般。楼门口更是香车宝马、贵妇淑媛、士绅名流的川流不息、极尽繁华。
一身亮白色燕尾服,衣着摩登的李潇云随了表弟沈湘这个龙城名公子独占了爬满紫藤花的露台,享受着游丝般的微微晚风,倚着栏杆向露台下面正对了大门的方向观望,端在手中的那罕见的德国相机也不失时机的抓拍着楼下过往的名车美女的镜头。
一辆别致的加长别克车,漾着亮亮的深黑色车棚,如离弦的箭般轻快的驶来,静静停住在蔡公馆门前。
车上跳下个副官打开后车门,一位二十岁上下的身着笔挺黑色晚礼服的青年跳下车,又转去拉开另一侧的车门,躬身伸手挽出一名娇美精致的贵妇人。那妇人看上去三十上下,裁减合体的宝石蓝底色碎花旗袍,项上一串珠粒饱满的珍珠链子,随意披了件银丝钩织的披肩。她优雅的轻搭了青年的手下了车,略掠了下鬓边的头发。
门口一声半含惊喜半带夸张的尖叫传来,“dorothy,宝贝儿,真是你吗?”,随了声音,一位墨绿色洋服露着半个sū_xiōng的女士远远的大张开双臂醉眼迷离般一溜小跑的跑过来。车上下来的那位穿旗袍的太太也应了声兴奋的叫了声:“露西,你回国真是太好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招来周围进出的无数宾客好奇而诧异的眼神。
“今天可真是露西一个人的舞台呀。”李潇云感叹表妹此刻风光出众的话也含着一丝不屑,又问:“那位坐别克车的太太你可认识?”
沈湘笑答了说:“那不是杨司令的太太吗。”
“杨司令?哪个杨司令,现在满天下都是司令。”李潇云一直自恃颇高。自三年前从海外回国发展,身世显赫的家庭背景和海外八年的留洋镀金,令他在上海滩混得如鱼得水。如若不是法国回国的表妹露西的盛情邀请来龙城玩,他才不愿意离开上海、天津这种大城市来这南方城镇。
“该打该打!”沈湘手中的报纸筒轻敲了李潇云说:“在龙城地盘上,你敢说不知道杨司令?杨汉辰呀,当年的“中国八大公子”,同东北那个胡子卿少帅齐名的,亏你还是新闻界走动的。”
“啊?你是说当年龙城杨老帅家的大公子,杨汉辰?龙城杨主席?”新闻界工作的敏感令李潇云闻听“杨汉辰”的名字,遗憾得如错过精彩镜头般,目光追寻了再看时,那个杨夫人已经同露西手挽手的进了门去。李潇云只能对了背影叹了声:”我说谁这么大的排场,光是这别克车就赚足风光。”,说罢,又挑开话题跟沈湘吹嘘起自己在国外的名车。
沈湘潇洒的深坐进沙发里,边介绍李潇云这位抢眼的阔少给露西身边几位太太小姐认识说:“李潇云先生,上海《申江国流》月刊画报的少东、著名摄影师兼副主编。”
李潇云十分绅士的站起答礼,沈少爷又神秘的加了句:“李先生出国留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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