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吃得习惯不习惯的问题?
吃着味道像出自大厨的手笔,可是真正的酒店厨师又不会这么处理原料,他们往往追求口感与卖相,掐根去茎把食材揪得只剩嫩叶,损失大量的营养和粗纤维,而现在许苡仁吃到的明显有些蔬菜连根茎都保留着,这样的处理方法倒像是一般医院厨师的习惯——这也是医院的食堂被患者家属诟病的原因之一,经常接到投诉说食堂的菜择得不干净。
眼下这几道菜倒是营养和口味都能兼顾。
许苡仁一时分不清是附院的大厨把他的味觉炼糙了,还是这位大厨水平太高,只得真诚地评价:“非常好吃。”
“吃得惯就好。”男护工说,“我们副总的厨师对各种素菜的烹饪特别精通,这次由他主要负责志愿者的饮食,会安排得很健康的。”
副总?
许苡仁略一思量,猜想大概是路主任的那位教授朋友做这个课题也是和某些投资机构联合研发的,他合作的这位投资人倒是很上心,连厨师都亲自指定。
吃了定量的加餐后,许苡仁在担架床上躺下休息,车内的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这辆车载着他每况愈下的身体正朝一个陌生的城市驶去,那里他没有亲人、同事和朋友,治得好与否已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他不用再担心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可能不是那位大厨做的饭菜好吃,而是压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挪开了,所以吃什么都香?
他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车辆似乎是原地停着的,周围一片安静。
许苡仁问:“到了吗?”
护工说:“没到,是堵车。”
许苡仁手脚有些无力,精神也不太清楚,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睡着了。
再后来,车好像轧过了一个非常大的坎,把他颠醒。
男护工好像早知道他会醒来,在旁边拍了拍他:“没事,刚才加了下油,继续睡吧。”
许苡仁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他吃的那菜似乎做得太精细了,就算有保温箱,蔬菜的口感也不像是放了五六个小时的口感,而且还能保持冷热各异;荞麦寿司确实适合病人吃,但是荞麦本身没有黏性,做成寿司放太久很容易散开,不会包裹得还那么紧实。最重要的是——
他好像睡太久了。
紧接着他的意识也被混沌吞没,当他再次醒来——与其说是睡醒,不如说是冻醒的,车门被打开,一阵凛冽的冷风迅速将车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厚底靴踩在冰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片刻后车门被大力关合。
一个雄厚的男声用英文朝对讲机说:“检查完毕,放行。”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许苡仁的手指沿着担架床的边缘摸去——他上车的时候是师兄把担架折了两折,折成轮椅模式推着上来的,而他现在躺的,是一架不可折叠式。
第25章
许苡仁下意识地双手互相摸了一下,果然在左手手腕上摸到了一个环状的东西。卡在手上并不勒人,但是与手腕密切贴合着,摸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打开的地方。
不用说,他现在身处的位置肯定不是什么教授的生科院下属研究所,那名护工也已不知所踪。
从不可抑止的寒颤程度看来,他已经睡了相当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吃的饭菜有问题,那就是某种吸入性短效麻醉之后又被静脉注射了安定药物,以至于他被换乘了交通工具都没有印象——
他眼瞎腿瘸,身边唯一一部手机还是没插卡的,对方完全不需要担心他认出来路线与原本计划的不同,唯一的可能就是此处已经距离原目的地非常远,远到需要用睡眠来干扰他的判断。
许苡仁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他废人半个,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大费周折“请”他来的?
若说为钱,他口袋里的钱包还在,而且身上最值钱的就是林琅这个恐怕比他的车都贵的手链,如今也完好地戴在他右手上。
若说为了试药,中国糖尿病患者简直满地乱跑,千金求药者比比皆是,像眼下这么高端的“试药”规格,只怕放个风声出去都有人趋之若鹜,何必半哄半骗地拐他过来呢?他的病除了入院时血糖特别高,并发症恶化特别快之外,也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研究价值。
要说是想从他身上取点什么器官,那更是找错人了。他从里到外好用的东西没剩下几件,十有八九都发生了病变,而且早在毕业时就做了器官捐赠和遗体捐赠登记,想插队也不应该插到他这儿来。
许苡仁来来回回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直到车辆在室内停车场停下,一个外国人用生硬的中文对他说:“你好,欢迎来到聂氏集团y-60研究基地,我是你的护理埃尔维斯。”
许苡仁脑内的所有猜想戛然而止,只剩下了两个字:聂氏。
他茫然地问:“这是哪里?”
“在俄罗斯境内,具体位置不方便透露。”埃尔维斯说,“你感觉如何,还好吗?”
聂氏?俄罗斯?
如果他没记错,如果不是他出现幻觉——李超越是不是当初也说过有可能去的地方是俄罗斯境内的西伯利亚?
可他没有护照,没有签证,是怎么出境的?这不是偷渡吗?
路主任知道他最终被送往哪里吗?他超过了到达的时间但是没有跟家人联系,他父母怎么办?聂氏在俄罗斯有几处这种研究基地?李超越在不在这里?李超越和他被送到这的事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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