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当时出生不过几天,然而就是那样小小的一张脸,他一眼就认出秦疏的影子,总算是不负所托。
然而抱着那个孩子,他却为秦疏不甘心。这是陛下的血脉,泽国的命脉传承,秦疏因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与不堪,其中的牺牲有多大,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想像。然而却还要背负着一世骂名,永远没有觉冤得雪之日?
孟章不甘心。他从来见不得秦疏受那怕一点点的委屈,然而这么久以来,他却只能听着看着秦疏所受的种种煎熬,而无能为力。
而这个孩子不一样,他有敬文帝的血脉。只要他唤醒凤凰,他便是泽国仅剩的皇室,将会带来无上的荣光,洗刷去一切不堪的声名,些微抚慰你所受的那些苦难,补偿你所牺牲的万一。
孟章在那一刻终于动摇,决定将这个婴儿带到叛军中来。
这些余党之所以能愿意予他助力,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当日承诺,能够找到敬文帝散落于民间的一线血脉,叛党才能有这般的信心与勇气。
所有的仪式都严格按照古训,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他们选在这样一上显目的地方,誓要让北晋那些走狗亲眼看着,见证什么是凤凰庇佑下的神圣与威严。
孟章不能到高台只上,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小婴儿嫩藕似的胳脯被人恭敬小心地从襁褓里抽出来,在手腕上割了一刀,一串血珠子滴下来,几人拿一只小盅了接了半盅,将这半盅血淋到正中供奉的一方玉契之上。
婴儿虽然还没有心智,然而又冷又疼,顿时哇哇的啼哭起来。
孟章瞧着心疼,连接将孩子接过来。他也不顾接下来的仪式,急着撕下软布,要给他上药包扎。
却听方才念颂祷文的人突地惊怒交加,使得声音都变了:“不对!”
那方玉契安安静静的躺在玉盘之中,上头有几滴殷红的血珠,衬得玉色苍翠欲滴,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华。
周围也安安静静,没有预期中的地动山摇,凤啸九天。
旁人始料未及,一念所至,惶惶相顾之下,无一不变了脸色。
易缜一时之间过了不护城河,原本颇有些心焦,眼下见这几人装神弄鬼的弄了半晌,似乎只是拿那个孩子放了点血,眼下仪式告一个段落,而婴儿的噪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显然并不是用来活祭的牺牲。
只要没当场杀了,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眼睁睁看着,良心有哪儿不安,松了口气,没心没肺地笑道:“求神拜佛的把戏耍完了,你们这群缩头乌龟有胆量造反,总该出城一战了?,把我们留在这儿,瞧你们怎么守在城里头喝西北风么。来来来,打完了好回家过年。”这一干子人乐意喝西北风,他还急着要回去看他的女儿呢。
☆、第 99 章
如果不能唤醒凤凰,如果这婴儿并不是敬文帝的血脉?那他们所做的种种,将是一场多么可笑的闹剧,而且难以收场。
这意外的变故就像是一道闪电,足以将众人从青云之上劈到泥沼之中。
没有凤凰相助,他们将如何面对城外数以万计的北晋军队,还谈什么匡复皇室?这些人一心盼着自己将要成为复国的功臣,一转眼间却连牲命都只在朝夕之间。这样的落差与打击,令人难以置信。
众人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慌,都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开始骚乱起来。
有几个头脑稍稍清醒一点的,又惊又急,朝着孟章道:“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孟章脸色苍白,低头看了看尤自哭个不休的婴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满是全然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到他这种模样,最后所抱的一丝希望也瞬间破灭了。一人怒道:“这孩子究竟是那一位娘娘所出?”心里却不禁想到,之前实在是没有听到敬文帝还有哪一位妃子怀有身孕,也没有敬文帝在民间拈花惹草的传闻。只因为孟章是敬文帝身边的亲随,他称找到皇室散落在民间的血脉,这才有人相信了他。
当时只以为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谁知竟弄到这样骑虎难下的地步。这一众人等虽有真正志士,却也不乏抱着混水摸鱼的投机取巧之徒。凤凰的神力多年来有目共睹,只道万无一事,众人倒也鼓足了干劲,气血激昴,誓要复国开疆,做出一番大事业。
如今突然得知失了凭依,猛然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就是给他一把刀剑尚且拿捏不稳,便逞论能在这大军层层包围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他们平时讲究的是文质彬彬,这时生死关头,倒能显出真性情来。有人心下绝望,神情惊恐之余,狰狞扭曲起来。
一个人发问,旁的人顿时醒悟过来,纷纷喝问道:“你这是从那找来的孽种?”
“这小畜生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恼羞成怒,厉声道:“孟章,你好大的胆子,陛下待你不薄,我等敬你一心为国尽忠,你却从那来寻来个野种,胡乱冒充皇家血脉?”
他们眼睛发红,有的是出于愤怒,更多的是出于恐惧,使得大多数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个引发所有事端的婴儿无疑是众矢之的,成为宣泄不安和的最好对象。
更有人想动手:“杀了这小孽种!”顿时有人纷纷应和。
“对,杀了他!”
孟章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完全没去留意别人说些什么。仅有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遍遍的反复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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