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周已经不打算等了,就连一点功夫不会的人都能看出这场拼斗的凶险,身边的几个人都在屏气凝神看着远处,他还是不能理解这时候的君子剑道。
再这么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个两败俱伤,对方还有五六个帮手尚未露面,这就不是比剑的场合!
季康已经气喘吁吁了,公羊虽也是伤上加伤,两个人头顶雾气蒸腾,一旦季康力竭,场下韩季二人立刻就会落入敌手,到时候对方以此为质,就是漫山遍野的强弩也只能干瞪眼。
现在两人重新对立,这种时机虞周岂能错过,悄悄的搭箭瞄准,心中暗暗的祈祷,但愿一箭能够命中,至于事后落埋怨,他不觉得几个长辈能把他怎么样,了不起仗着年纪小再讨饶就是了。
还好,今日的风不大。
虞周放缓了呼吸,心跳也渐渐慢了下来。
青铜做的箭头暗淡无光,只有新划出的凹槽有一丝明亮。
箭头所指,公羊虽孑然而立。
公羊虽现在异常不安,一番对战让他消耗巨大,却也气血张开,感知更加的敏锐起来,之前的那种讨厌感觉又来了,他冷冷的扫了韩铁匠一眼,发现老头正在喂地上的丁固喝水。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越是心神不稳才越要突破桎梏,公羊虽大喝一声,向着季康准备发难,季康也在同一时间挺剑而动。
作势欲冲的公羊虽忽然浑身毛孔一缩,肌肉紧绷,身型就是一僵,高手对决,刹那的分神就能决出胜负,汉塞察觉了公羊先生的不对劲,两人异口同声的相互提醒:“小心!”
“哧”奇异的箭响由远及近,山鬼的尖啸一样奔着场中而来,汉塞觉得自己像被烈马撞了个正着,仰头向后倒了下去,右肩膀上钻心的疼痛扩散到全身,浑身的力气飞快的倾泻而出。
公羊虽喊完之后才醒悟眼前还有强敌,一转眼季康已经近在咫尺,他只来得及将长剑挡在身前,透骨的冰凉已经侵入了他的胸腔,长剑再宽,也不是盾。
季康满脸意外,他根本没想过这一剑会伤到公羊虽,箭矢呼啸而来的时候,他比公羊虽多了一层心理准备,反应的时间也就快了那么一点,也就是这分毫之间,胜负已经决出。
但是他很失望,公羊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他很在乎自己的属下,如果他刚才全神戒备的话,不会像现在伤的这么重,这种内疚蚕一样啃噬着季康的内心,急忙撒手。
公羊虽面如金纸,季康一放开剑柄,他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地上,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气喘的如同风箱一般。
季康满脸不忍:“先生这是何苦,我”
他不知怎么去说了,是他重伤了对方,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容不得一点留情,可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看着一个敬重的对手死于自己之手绝不好受,更别说以这样的方式,季康伸出手,想扶他起来。
“莫拔莫拔剑”公羊虽误会了他的意思,双手紧紧的卡着胸间的长剑。
季康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伤势如何只有自己知道,听公羊虽这么说,他知道这剑伤的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重,只怕一拔剑,就
“先生这样技艺高绝的义士,不该为了屈氏以身相殉”
公羊虽握住季康的手,胸前的长剑随着喘气一起一伏:“主公如何,不容公羊质疑,我只求你能放过他们”
汉塞此时生死不明,这忽如其来的一箭奇怪异常,虽然公羊不知道弩手隐身何处,但至少是从一百五十步外激射而来,这是军弩才有的威力,项家到底还是插手了么
出乎意料的剑客高手,属下回复的错误情报,让他的一番布置枉费心机,一下子反转的局势让公羊担忧不已,如果真是项家介入,一旦没了自己,那几个没露面的属下能不能逃脱都是问题。
正在这时,肩上插着一支箭矢的汉塞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先生,汉塞宁为阶下囚,只愿先生能好起来”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成名剑客,一个是屈家的入门新丁,自从得知同为鲁人之后,公羊就对他关照有加,汉塞能从这份情义里感受到先生对故国的眷恋,他此刻无比后悔这次的任务,主家的对错无从判断,亦师亦友的先生性命危急。
公羊虽虚弱的搭着手:“我本来就如同浮萍一般一生学剑,死于剑下正是死得其所答应我,别为我报仇”
汉塞泪如雨下,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回去,早知这样,还不如退隐山林,读书简、种良田,他宁愿给活着的公羊当一个小仆,义士高客又有什么用,满腹的文华消逝在长剑的交汇中。
满手都是鲜血,汉塞竭力的帮公羊捂着伤口:“先生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时的汉塞不知道该去恨谁,丧子的主家?自己的无能?他甚至连重创公羊的季康都恨不起来。季康和先生是同一类人,一个为接济之恩奔波半生,一个为亲朋之谊孤身犯险。
公羊虽眼里的神光渐渐暗淡:“有机会多读书简不要让鲁人之道消亡于”
汉塞用力的点着头,涕泪齐下:“先生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
几句话说下来,公羊虽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吃力的把头歪到季康的方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季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努力的睁大双眼:“答应我答应我”
季康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眼圈阵阵发红,咬着牙颤声道:“好!我绝不为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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