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眉头一紧又一松,谢道:“多亏子瞻提醒!”
苏轼不敢居功,急忙欠身又道:“下官此来乃是为了废除方田均税法一事。这方田均税法括隐出大量无主田地,增加朝廷赋税,实乃善政啊……”
哪知苏轼话未说完,司马光便已不耐烦地道:“废除新法事关社稷,吾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说罢,竟扔下苏轼自顾自离开了书房。苏轼这倒霉鬼是司马光一手从火坑里捞上来的,给了他翰林学士的头衔,让他去主持礼部贡举招揽自己的亲信。想不到,他才刚回来,就想着反对自己。苏轼这般不知恩没眼色,司马光不禁大为不满。
苏轼在司马光家讨了个没趣,回到自己家后,直至深夜才将这件事说给妻子听,又长吁短叹:“司马牛!司马牛!”又道,“明日上朝,吾自当据理力争,不可令君实铸下大错!”
王闰之听了却是心生忧虑。当年神宗皇帝主持变法,苏轼就极力反对,不容于新党。如今旧党当政,苏轼又反对司马光全面废除新法,显然又将不容于旧党。如此一来,只怕苏轼在朝堂上的路都要被自己走绝了。王闰之自知劝不了丈夫,便起身去寻慕容复。
慕容复听了苏轼在司马光家的遭遇后也只是沉默,隔了许久,他方叹息着道:“若非司马相公,老师如今还在汝州吃沙子。明日朝堂上,老师若与司马相公相争,世人绝不会夸赞老师仗义执言,反而会骂老师忘恩负义。”
苏轼闻言立时一惊,当下叫道:“我虽受君实恩惠,却不是卖给了他。怎么连实话也不能说了呢?”
慕容复笑了笑,没有答话。在真实的历史上,苏轼一面拍灭了新党妄图复辟的阴谋,一面又对司马光全面废除新法叽叽歪歪,他名气又大说的又是大实话,教人无可辩驳。结果新旧两党全都恨他入骨,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飞来,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将他下放去了杭州。
慕容复与苏轼对视许久,见苏轼始终神色坚定不依不饶,便道:“老师既称司马相公为‘司马牛’,当知他的执拗不下于‘拗相公’王介甫。纵然明日老师与司马相公针锋相对,老师以为能说服他么?”
这一回,苏轼却只沉吟不语。
慕容复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学生敢打包票,此事定有解决的办法。老师可愿暂时隐忍,图谋将来?”
苏轼不明所以地望向慕容复,却见慕容复的目光扫向了手边的报纸。“我办这报纸,可不仅仅是为司马相公废除新法鼓吹的。”新法的得失,各利益集团都有各自的看法,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未必能有胜负。但是,数据却是不会骗人的。市易法的推行繁荣了市场,使商铺牙行盛行;方田均税法增加了税赋收入,朝廷的用度日渐宽裕。若要废除这两法,多余的劳动力如何安置?减少各部预算,大臣们又可曾愿意?这些问题,都需要司马光来解决。
苏轼了然道:“你要将这报纸进呈御览?”
“不是我,但总有别人。”慕容复区区八品官,连参与朝会的资格都没有,哪有机会将报纸进呈御览。但新党党魁章惇尚未被贬,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为何不是为师?”苏轼讶异地发问。
“老师,您真想不见容于新党也不见容于旧党么?司马相公因为反对新法在洛阳谪居整整十五年,废除新法已不仅仅是国事,更加是私怨了!”慕容复沉声道,“我知老师向来当惯了公孙杵,但如今的情形,唯有程婴才能救天下啊!”
苏轼猛然一惊,当下为好朋友辩驳:“君实不是这等气量狭窄之人!”
“他若不是气量狭窄,就当明白市易法与方田均税法的好处;他若不明这二法的好处,只是人云亦云,那他又有什么资格任这宰相一职?”慕容复即刻回道。
纵然苏轼一向雄辩,此时竟也被学生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他才郁郁寡欢地道:“但愿你这报纸当真有用罢!”
“老师,为今之计,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将来。”慕容复苦口婆心地劝道。见苏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才暗松了一口气。司马光的寿数将终,司马光一死,旧党之中再无一人的声望可与苏轼相提并论。能不能问鼎宰执之位,只看这一局了。
翌日,司马光果然上疏请废市易法、方田均税法。此时司马光在朝堂上风头无两,举朝无敢言者,唯独章惇上疏驳斥司马光对二法的攻击。太皇太后见两人争论不下,便又问起了自己偶像的意见。
苏轼受了慕容复的告诫,千辛万苦方忍住了出声反对司马光的冲动,只沉默地向太皇太后与官家深揖为礼,又转而向司马光一揖,扬长而去。苏轼有此举动,朝堂上下顿知苏轼并不认同司马光,只是碍于司马光的情面不愿多言。有苏轼带头,朝堂上一些原本摇摆的大臣们也态度暧昧起来,不愿明言是否支持废除此二法。
朝议连拖数日,一份《汴京时报》终于走进了章惇的视线。章惇阅读这《汴京时报》原本只为解闷,不想报纸上所撰社论直让他拍案叫绝,他当即携报纸入宫求见太皇太后与官家。第二日的朝会上,章惇精神抖擞,当面向司马光质询了报纸所列的三个问题。其一,市易法一旦废止,朝廷如何平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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