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最好了。
秋小风高兴得忍不住想要哼一首歌。
“你还高兴得出来,小心你一件衣裳也卖不出去,店主赶你出去!”越瓷不知何时也靠在了门框上,低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秋小风,双手环胸,略微骗着头。他的脸被光找得一片白,脖子却隐匿得昏黄。别说,秋小风发现这人下巴还挺尖,若是扮成女人,也应当没什么违和。
只是那黑青的眼着实带着滑稽。
秋小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越瓷一抿唇,抬脚就往店里走。
眼见到了下午,日薄西山,来往的客人也少了。
秋小风伸了伸懒腰,正打算从门槛上站起来,却见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年过不惑,身材精瘦,穿着一身稍显得破旧的短衣,在店门口盘旋了一阵走了进来。
金缕衣阁的衣裳算不得便宜,也不太合适这年纪的人穿了。
那人走了进来,两只脚都在门框上小心翼翼的蹭了几下,又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才弯着腰走到了晾衣台子边上。
“请问你……”
那人踌躇着道,语调中透着期盼与沙哑,“不知可否再见一见贵店的镇店之宝?”
“镇店之宝?”
越瓷眯起眼睛,又跟着重复了一遍。
李不才眼见是他进来了,好似碰见了熟人似的,连忙丢下账本跑过来,道,“您来了,我这就去将那衣裳取来,您先歇着。”
趁着李不才离开的空挡,越瓷仿佛对着这镇店之宝十分感兴趣,拉着那人问东问西,秋小风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听着那两人闲聊。
“这金缕衣阁裁了一件名衣,名赋‘镜花’,是一件嫁衣。当年我妻子嫁予我时,我层许诺终有一日会让她将这嫁衣穿在身上,让她成为这天下最美的女子,成为这九重天上的凤凰。只是我终究有愧,负了那约定。直到她死、她死,我也不能……”那人竭力平静下的嗓音中,仍旧带着遗憾与自责,浑浊地双眼染上了水雾,如一渊死潭。
过来不多时,李不才就将那嫁衣取来。
秋小风只觉得没有什么不同,细细看来也同普通的衣裳没什么两样,就听见李不才道,“这‘镜花’嫁衣乃是由九十九位妙龄绣工历经九百九十九日绣制而成,一针一线皆费尽心思,包含丝绣、羽毛绣、发绣,且看这五彩凤尾双面异色绣,色调不同,因时而变,可堪传世之佳作。”
“镜花镜花,这名字可不好。”秋小风念道。
“一个是镜中花,一个是水中月,镜花水月一场空,梦断西湖桥堤。这嫁衣也只能看不能穿,若是穿了,怕是要坏事。”越瓷理着自己的指甲,看了又看,随口道。
“那不是还有一件新郎服叫水月?”秋小风问,镜花水月不是连在一起的?
“没有。”李不才道。
“为何?”
“那位作画的人已经死了。”
“这么好的宝贝,就这么摆出来,不怕被偷?”
“白老板说,既然是镇店之宝,自然要物尽其用。”
“白老板这样的精明人也有这般想法,妙极。”
第44章 镜花水月
嫁衣被摊开平放在了台面上,袖口的褶皱被一一理顺,广袖大袍,雍容端庄。一只五彩凤凰盘踞腰身,百鸟朝凤。金色衣缘,图案繁复,如咒文流淌。李不才又将嫁衣牵开,里面竟然还有图案,乃是一朵徐徐盛开的千层牡丹。
“只是从未有人穿上过这嫁衣,无法亏得其真正的姿态。”李不才叹息,又将那嫁衣的衣领理了又理,直到完完全全摆正。
那人用手抹了抹眼泪,盯着这嫁衣出神,紧紧抿唇,只是却不伸手去触,也是不敢。几人一直盯着这嫁衣看了半天,看得秋小风打哈欠。越瓷开始赶人,“小店要打烊了,若是无事,您就请回吧。”
“越小哥你……”李不才皱起了眉头。
“鄙人多有打扰,这便告辞、告辞。”那人卑躬屈膝,降低了音调,站起来,转身慢慢往外走。
“这……”
等到那人出去,越瓷就要去关店。李不才摇了摇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悲可叹。”
这酸书生摇头晃脑的说完,又去收账本,走了走着突然一枚铜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他连忙用脚踩住,又弯下腰去捡。李不才将那铜板捡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灰,又仔细收在了荷包里。
秋小风眼见李不才和那人相熟,又忍不住打听几句,问,“那人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常来此处?”
“那人名叫仇甸,自说是在流央城边上种田的庄稼人,自十三年前死了娘子,便再也未娶过。自打听说镜花嫁衣搬来此处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来观望,如此也有一年了,我念他思念旧人心切,也每每将这嫁衣取来与他看。”
越瓷早已不知所踪,李不才将店门锁了,又将钥匙亲自拿去给了管事的,便向秋小风告辞。
“你不睡店里?”
“我家中只有孱妇弱子,若是不回,恐生祸事。”他又仔细检查了即便那门锁,才放心大胆的走了。
原来这李不才早已经成家立业,也不知那谨慎酸腐的性子又如何能担当一家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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