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墨绿床帘的楠木床上半卧了一个修长的人影,隋岳半倚在床框上,侧面仰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岑白的月光落在他平静的脸上,如死一般苍白。 听见动静,他转回脸来看着我,疲惫无力地叫了声小虞。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患病?你在逃避什么?”我走到他床边,低头看他。一时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虞……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吃力地说完这些话,苍白的脸上生出冷汗。
我不去看他,抬眼也望着窗外的夜空。深邃如海的广袤夜空中悬挂着一颗圆满的银月,雪光遍撒,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我自然信你,哥哥。”我依旧抬着头说,“不过今日可真是好险,我对这十日世事变故可谓是不知半点,未有露馅当真是运道好。”
“赵王与你们说了什么”他问。
我将袖中的金布递给他,“今日赵王未现身,招待我们的是赵王的二公子司马馥……”我停下来观察了一番隋岳的脸色,见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却原来他竟不知道司马馥即是止青?
看了黄帛上的诗文,他沉吟几秒,问我:“你打算怎么样?”
“这应该看你打算怎样吧,哥哥。”我回头直直望进他的眼睛,“现在,我们应该说说这十天的事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天以前与我们比较亲密的还是秦谧其人?”
他闭上眼睛默了半响,讲述起来。
说十日前关于隋府隋安仁与秦惠皇后的传闻那是铺天盖地,这消息,却是秦谧放出。秦谧是秦南风的亲外甥,没有秦南风授意,他自然是不敢的。那么,秦南风是为什么要放出这种传闻呢?隋岳他们一行估摸着如今秦南风权势滔天,与司马王族那几乎是要摆上台面的分庭相抗。文人在这个时候影响力是很大的,双方都在争取,秦南风宣布了隋安仁的归属权,是为一步试探的大着。
于是隋岳等人将计就计,在程潜与王昆的安排下又放出留“安”去“仁”一说,改名隋安。一方面是间接性地承认了这桩不怎么光彩的fēng_liú事,一方面又是传递出“隋岳被迫很后悔”这个意思,也是一招以退为进的高招。
果然司马阵营下的赵王一家隔日就伸出了橄榄枝,隋岳等当然是半推半就状,在今日之前有个会晤,不过那时可不像今日这般凶险。今日那开口提议要对对联的那个,估计是赵王手下的。
“那你到底是要选择哪一边?”我问。
他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曜石般的黑眸在那张雪白的脸上显得更大了:“秦南风对你作了那种事,难道还要选择她那一边?”
我有些惊讶,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事么。
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我再开口:“……那结亲之事,又是什么情况?”
他倒是很平顺地就答了出来:“柳家柳小姐,父亲也看了,是个温良的姑娘,婚期大约就在半月后,请柬大半已经送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下的。”
我点头,敛下眉眼,对他道:“那你好生歇息。”抬脚便要出门。
“小虞……我们到底是何时,变成这样?”
他略微喑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听着,脚步一顿,心头升起一股深切的哀凉。什么时候呢?走出房门眼界豁然开朗,我扬起头深吸一口气,迎着星光。
回到秘苑,看了阿军拿来的宣纸上一溜名字,我拿起笔在最下方添上了“赵王府”三个字。
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我将它划了,另拿纸将其他名字又抄写了一道,便将前一张放到灯蜡上烧了。我看着宣纸在火中卷曲,边缘发黑升腾而去,那双墨绿色的深邃的眼眸又蓦然蹦到眼前来。
止青止青止青止青!
你既然是冷然的神仙,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样一介凡人?我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小点滴,你的出现却是可以让我追逐一生的东西啊。你混蛋为什么不施个术法让我忘得一干二净还总在我眼前出现啊,你回你的天上去啊,有多远滚多远啊!
……我想你啊。
满目的艳红色,酒席,人群,笑声。
不停地有人上来敬酒,笑。几个女孩的哭声。父亲喜气洋溢的脸。手中的红绸。红绸那端的新娘。
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我独独捕捉到了那双眼,墨绿,幽深。止青在人群那一端向我举杯,微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还是来了。我的婚宴。
洞房,红床,花烛。
我看着坐在床畔微微有些颤抖的女孩,挑开了她头上鲜红的锦帕。确实是遇见颜子惑那日在闫雾楼见到的那个女孩,漆黑的发鬓高挽,头戴繁重的凤冠,搽得雪白的面容上两抹艳霞般的红晕,欲滴的红唇。
女孩的眼睛漆黑,瞳孔有些颤抖,看得出来有些紧张,但是神情很欢愉和柔软。
都说这个时候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的时候,我想是的。那个在闫雾楼中穿着鹅黄色裙子的、不很漂亮却温婉如水的女孩,在此刻,美得让人有些惊艳。
转眼已是春末,绵绵梅雨尽时。隋岳原本在五日前就已好利索了,不知怎的,今早阿军又去秘苑将我领来顶着,说隋岳又不省人事了。吉时已到,该去接柳家小姐,不可耽误。我迷迷糊糊地骑马接了人,又拜过父母高堂,被灌了一天酒,模模糊糊地进了这洞房,现下这刻,我居然还很清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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