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的动作太快,头上的银钗甩落在地,头发随之披散开来,凌乱地搭在肩上。繁缛的外裙也被她甩脱,露出里层的衣衫,竟然是一席贴身的黑袍,制式简洁,小臂用腕套裹着,短剑便藏于腕套下方,平时被宽大的罗袖盖住,很难看出,此时此刻方才露出破绽。
没了裙袍的遮盖,她的身形更显高挑瘦削,胸膛平坦,肩颈处线条硬朗,实在不像是女人,反倒更像个男子。
曲鸿和风长林双双惊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月下的分明是个挺拔的男人,尽管他的眉眼仍是琴莺的眉眼,甚至还带着脂粉的余痕,但神情已然转变,由秀丽娴静变得冷峻凛利,竟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咄咄逼人道:“鸿儿,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用他留给你的兵刃来对付我?”
曲鸿惊骇不已:“你……你竟是……”
“不错,我是男人。”他平静地答道,声音俨然变得低沉,冷漠,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在两人身后,程若兰终于止住战栗,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开口道:“琴莺,难怪我觉得这个名字分外耳熟,你乔装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去想。玄铁短剑,夺命长琴,你果然是摘星楼的人,你便是那‘翻弦索命’的秦英。”
秦英向她投去一瞥:“小姑娘,不管你从哪里听说我的名姓,可你说对了一半,我曾是摘星楼的人,只可惜那已是过去之事,当年七名御使之中,叛逃而出的先后有两人。”
程若兰迅速地瞧了曲鸿一眼:“他的义父是其一,余下的那个就是你。”
秦英点头道:“不错。”
他的眉目凛然,神态清冷而淡漠。任谁能料到,风姿绰约、声名远扬的临安名妓,竟然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江湖杀手。
秦英不再与她纠缠,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转向曲鸿。
四个人都看着秦英,可秦英却只看着曲鸿,仿佛这房间里只有他是值得交谈的人。
“鸿儿,你义父当年叛逃而出,我奉御主之命去取他人头,在福建海滨追上他,与他一战。他的功力本胜于我,却在最后时刻舍剑弃守,正面接了我的琴招,一身武功悉数废去。他要我杀了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如若不死,我便无法向御主复命,我便会死。”
“原是这样。”曲鸿骇然不已,那一年海滨发生的事,他终于有了印象,“可是你还是没有杀他,你把他放走了。”
秦英沉默了片刻,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感情,说不出是苦是甜,是追思还是懊悔:“我不喜欢亏欠于人,可我还是欠了他一条命,所以你手里才会有我的锦囊,所以我才会答应助你。”
曲鸿凝望着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义父为什么会背叛摘星楼?你都知道,对不对。”
他却移开目光,短暂地望向窗外的月亮。清皎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侧脸映出几分温柔。
“曲渊的剑比我快,从前在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剑封喉,只取性命,不加折磨。他的性命被人取了三年,我竟一无所知。可是老天有眼,将你送到了我的眼前,你不仅把消息带给我,还把仇人也一并带了过来。你帮我杀了他们,毁了他们身上的东西,我就告诉你。”
他把目光收回曲鸿身上,满怀期许地等待着。
可曲鸿只是摇了摇头。
他叹道:“鸿儿,我已经如约帮助了你,你还是不信我,非要阻碍我吗?”
曲鸿攥紧了手里的玉笛,缓缓道:“不是不信,可我还是不能让你伤他。”
秦英冷笑了一声,方才神情里的些许柔意很快烟消云散,被冰霜般的冷酷所取代。
他沉下声道:“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毁去镖物,以命祭命,你若是顽冥不化,我只能连你一起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柳浪闻莺(完)
*琴姑姑……不对秦伯伯会是个重要角色,很拉风的有没有!(x
☆、断桥惊|变(一)
夜色很浓,浓得像用墨泼过。街道上的人烟已经稀稀落落,莺歌楼里仍是一派歌舞升平。
只有顶层的灯熄了,黑暗中间或有刀光剑影闪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正在悄然上演。
秦英冷笑一声,回身去取他的琴,那把古朴的瑶琴如今成了一件骇人的兵器,没有了裙衫的拖累,他的动作比方才更加迅敏。
风长林心下一紧,此人师出摘星楼,武功深不可测,偏偏室内空间狭小,他的长剑没有半点优势,倘若对方琴声再起,他必定难以招架。想到这里,不再犹豫,转头向同伴喊道:“我们先离开这房间再说!”
曲鸿也是同样考量,他往门外看了一眼,不由得暗自心惊,内室发生了如此大的动静,方才的侍女居然还侯在外室,安然若素,他怕莺歌楼里还有秦英的帮手,咬牙道:“楼梯行不通,只能跳窗了。”
四人越过满屋狼藉,来到窗边,窗沿上的栏杆已经被震断,残花遍地,夜风裹挟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寻常人站上这五层高台,难免腿脚发软,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有轻功的底子,风长林急急地往下看了一眼,宣布道:“往树丛里跳。”
眼下情形紧迫,容不得半点犹豫,赶在琴声再度响起之前,四道人影接连飞跃而出,纵身扑入夜色。
楼后有一片低矮树丛,风长林双足担在枝杈上,侧身一翻,稳稳落地,曲鸿紧随其后,着地时衣袂翻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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