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九脸上的笑容收回去了,令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阴鸷:”不成,这人不成。”
”咋呢?”
”断眉薄唇,轮飞廓反,印堂有悬针破印,煞气重!遇上这样的人,得倒八辈子霉!
跟班傻了,贺爷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懂,就听懂了一个倒霉。他知道贺一九是神人,会看相的,于是又瞟了那货郎几眼。越看越糊涂,忍不住问道:”不会吧,看着挺清秀的啊,像个穷秀才。”
贺一九懒得跟他解释:”反正听我的没错。少惹他,免得飞来横祸。”
跟班长长的”哦”了一声。
整整一个时辰,两人就待在这里看街景。跟班摇扇子摇得手都酸了,胳膊那一块全是木的,可贺一九没让他停,他也不敢停。他只盼着等会儿贺一九干活的时候,能捎上他一起,或者指点他几句,这兜里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混混模样的人,看到贺一九就急忙奔过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贺爷。”
贺一九瞄了他一眼,平静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宝昌坝有个财主老爷快不行了,说是冲撞了神仙,得了怪病,正找大夫呢。”
”成,就他了。”
眼见着贺一九要走,跟班急了,扔下扇子道:”贺爷贺爷,能给小的分一杯羹不?”
贺一九傲慢地打量着他,从头看到脚,最后眉毛一挑,道:”不成,你嫩了点。”
跟班当即哭丧着脸,心想一下午的扇子白扇了。贺一九见状,不咸不淡地指了指街对面的房子:”瞧见玉器铺里那男的没?一下午他坑了三个人,卖了两个假镯子,一个假扳指。你自己瞧着办吧。”
”咋……咋办啊?”
”脑子都喂狗了,”贺一九恨铁不成钢状,”讹他去啊!你说你都看见了!”
”……那贺爷你咋看见的,你看了他们一下午啊?不对啊,你还在跟我说着话,还调戏姑娘,还……”
贺一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转身走了。
第7章 惊蛰2
天色晴好,春光潋滟,满目一片葱绿。棋盘般纵横交错田埂旁边,满树梨花正迎着舒朗的阳光粲然绽放。微风拂过,无边无际的碧空仿佛都被这一片莹白照亮了。韩琅也不由得停下步子,在这明媚的□□中深深吸一口气,胸腹中强烈燃烧的情感甚至让他有一种吟诗的冲动: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可惜他文采一般,早年读的鬼怪故事比正经书都多,想起了前一句,却再也想不起后一句。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另一幅画面:身着官服的父亲,手里摇着一把宣纸做的文人扇。夕阳西陲,草丛中的虫子叫得正欢,还是孩童的韩琅从墙上翻下,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雏燕,惊喜地叫道:“还活着!还活着!”
父亲微笑,脸上已有病容。韩琅只记得他把手搭在自己额上,轻言道:“把这本诗文背完,再教你搭燕子窝。”
燕子窝究竟有没有搭好,诗文有没有背完,韩琅已经记不清了。父亲是晚春走的,由当时的时间算起,估计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后。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眼下再好的□□也只能唤起他的感伤,曾经是父亲教自己读书习字,父亲一走,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文墨,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干涸了吧。
至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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