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何子都缓缓醒来,睁眼茫然地看着周围满眼的白色,接着转转酸涩的眼睛,依旧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起了床。
这是两个月来,她第一次起床行走。突然的受力令她的双腿一下子难以承受,“吭”的一声摔倒在地,即使这样,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是粘上了似的依旧紧紧贴着。
躺在冰凉的地上,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等着这一阵的疼痛过去。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抱了起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周围满是熟悉的味道。可于此时的她,实在没太大兴趣矫情。她太累了,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也就随他干什么。
直到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才懒懒地睁开眼,借着光看清了床前的人,只是眼神依旧一片清冷。
床前的男人看她终于睁开眼睛肯看他,心里顿时一片欢喜,可是当他触及到那空洞不复以往般温热的眼神时,心头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冰凉替代。
满眼的愧疚和痛色。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起她的手紧握在胸前,干涸起皮的嘴唇颤抖着蠕动:
“小都,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两个月来,池尘一步不离地守在病床旁,守在她的身边。在她昏迷的那三天里,他丝毫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不进食,不睡觉,只是死死地握着她的手,疯了似的把自己的脸贴近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喊着她的名字……
终于,她醒了,他欣喜若狂地喊着她,却被她眼神里无尽的排斥和漠然灼痛了心。
那一天他听到叫声赶过去,却看到了这辈子他都无法挣脱的噩梦:他的小都,昨晚还和他一夜缠绵的小女人突然成了眼前安静得像只折了翼浑身上下满是血的蝴蝶。那一片鲜红色的血,那流在地上曲折蜿蜒像一条细河的血,从他的小都身上一点一点往外流。
呼啸的急救车震得他的灵魂都跟着发抖。当医生说她情况不太乐观时,那种铺天盖地对死亡的恐惧第一次让他崩溃,从来没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失去她,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死亡才是这世上最最可怕的失去。他剧烈颤抖的双手满是黏腻的血,一种刻骨的悔意深入他的脊髓侵入他的血肉。他好难受,难受得好像五脏六腑被瞬间掏空,难受得他整个人恨不得痉挛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凄厉地哀嚎着……直到现在,即使看着终于已经清醒过来的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是会时不时戳进他的心口,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再理他了。
看着她满是疏离的眼神,他简直快要疯了。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在每次看着她紧闭双眼把他远远地隔离在外时越来越严重。
他想抱抱她,亲亲她,跟她说他有多害怕她不理他,跟她说他有多害怕失去她,跟她说他已经,爱上了她……
他想她跟他唠叨,努着嘴骂他为什么不去剃胡子;他想她向他发脾气,捶着他的胸怪他没把她保护好;他想她能够向他撒娇,攀着他的脖子说她身体疼;他想她可以对着他哭,眼泪鼻涕一起擦在他的衬衫上,埋怨他没有保住他俩的孩子……
孩子,那是他俩的第一个孩子啊……
何子都做了个可怕的梦,一场绵延不绝痛到骨髓的噩梦。梦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全身难受得像是散了架,特别是小腹,疼到空洞。她无助地抓紧身下的被单,愣愣地环顾着周围压抑的白色。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那些穿白大褂的就一脸叹息地向她宣布她的孩子没了……
一场飓风,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未来世界随之瞬间坍塌,绝望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面如死灰的她没有闹没有哭,只是痴痴地一遍遍喃喃自语:孩子?没了?怎么会呢?她不过就是做了个梦么?怎么醒来孩子就没了呢?……是她错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起了贪念生出那些对未来旖旎的幻想……孩子?她的孩子?没有了……怎么办,她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人性有时候太怯懦也太脆弱,何子都以前觉得受了伤,头皮一麻心一紧就过去了,她再怎么疼,都相信会有天明的那刻。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受的伤若是超过了负荷,心会变得麻木,疲惫,甚至就此死去。
何子都总在想,要是她当时没那么犯贱回去躲在墙根听了那些话就好了,可能现在她的孩子还依旧安静地躺在她的子宫里。她怎么会这么没有出息,只不过听见她爱的男人说他爱着其他女人,她就像天塌了魂丢了似的浑浑噩噩。仿佛有密密匝匝的黑影攒动在她眼前,直转得她头发晕,那从池尘嘴里说出如魔音般的话萦绕在她耳边,令她疼痛难忍。
她死死掐着手心都挥之不去眼前的黑影,耳边的魔音,结果连那么高的台阶都没有看见就狠狠摔了下去。
她怎么可以那么粗心,连做妈妈了都丝毫没有感觉?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她的宝贝说声“妈妈爱你”,他就似一阵风走了,就好像他不曾来过。
可是她真是没法欺骗自己!她的宝贝来过,他切切实实地来过,他在她的身体里乖乖地待了快两个月了,不吵,不闹,不骄,不躁。她甚至能够想象他要是来到这个世上,一定会是全世界最乖的宝贝。她一定会让她的宝贝在她的宠爱中快乐幸福地长大,教他说话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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