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当他赶到汴梁之时,暮芙园已经人去楼空。
虽已入夜,依稀可见窗外男子的身形狠狠地一晃,似是站不大稳。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耳畔似有鼓擂,一声更比一声,若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不能弄清发生了何事、她在何处,他只怕要发疯。
把匕首架在西苑一夜行婢女的脖颈上,从那人吓得发颤的嗓音,林卿砚听到:“怜小姐,怜小姐几日前被御林军带走了……何处,何处?奴婢……不知……”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沉哑得可怕:“赵承煦现在何处?”
“二少爷……二少爷住在东苑束庆阁……”
“带路。”
束庆阁。
房烛光灭了多时,赵孟氏怀孕已近八月,近日又很是受了些惊吓,静卧许久方浅浅睡下。赵承煦守在床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情倦极了。他轻轻脚地起身出了屋,正见院外一黑衣人劫持府的丫鬟快步而来。那人未曾蒙面,借着月光,赵承煦一眼便认了出来。
“二少爷……”婢女梨花带雨的一声哭诉还未道尽,便被林卿砚一掌劈晕在地。
赵承煦皱皱眉,沉声问道:“林公子这是何意?”
林卿砚亦不客套,上前一步道:“我有话问你。”
打量了一番眼下的情势,赵承煦愁眉未展,“随我来。”
二人进了一处无人的偏阁,草草点了盏灯烛,林卿砚拱道:“方才那婢子说赵姑娘被贵邦的御林军带走了,敢问出了何事?”
“此乃我赵府家事,不劳林公子费心。”赵承煦清声道,“林公子若便是为着此事夜闯我大宋相府,未免……”
林卿砚已听不下无谓的诘问之辞,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对方的领子:“回答我,她在哪里!”
赵承煦冷眼瞧去,心道:莫非这小子对阿怜动了情?左右爹同大哥都束无策,何不……
“她在皇宫,皇上要纳她为充媛。”
林卿砚的面色煞白,追问:“怎么回事?”
赵承煦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茶座,林卿砚松放开了他,返身坐下咬牙道:“说清楚!”
赵承煦拍拍领口的褶皱,遂掀袍坐在了灯烛的对侧,缓缓启齿……
有些事,他身为大宋臣子不能做、不该做,但眼前这小子可以。
是夜子时,皇宫的琉璃瓦映着清冷的月光。一个矫健的黑影跃过几丈高的宫墙,重又消失在夜幕之。根据脑海赵承煦画下的地图,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暂时安置采女的锦绣苑。
赵匡胤不好女色,后宫甚寡,这锦绣苑亦不似名号那般花团锦簇。苑大多数姑娘都是大几年前各地选秀进宫的,顶着个采女的名头,不过是尊贵些的宫女罢了。
这般算起来,充媛虽是九嫔之末,也称得上是大宋后宫的惹人眼红的位子。即便未正式册封,只要皇上有那么丁点意思,已足够让这位失势宰相的幺女成为锦绣苑的红人。一切从简的庭院硬是挤出了一小间房给这位赵姑娘一人居住。如今,林卿砚便站在这庭院之,面对着四顾紧密排列、一般无二的数十间小屋。
他弯腰取来园圃的石子,向着窗框四散掷去,反复五次,两缓急。少时,北边的一间屋门微微开起一条缝,一抹清亮的眸色在月光下晃过。林卿砚看清门缝那半张脸的同时,面色一松,急步上前。
赵攸怜望向男子的眼神惊异之色很快尽数褪去,却隐隐含忧带怨,似在怪他不该来此。她将食指摁在唇边,侧身让他进屋,探头四下望了望,确认他方才那轻率的试探之举没有惊醒任何一人,才退回屋轻掩上了屋门。
为不教旁人察觉,屋不可掌灯,女子将他拽到了屋唯一一张圆凳边摁着肩坐下,压低声音居高临下地质问:“皇宫你也敢闯!”
黑暗,她的诘责轻得像耳边的呢喃,他不由得勾唇一笑:“这大宋的皇宫守卫不过尔尔,为何不敢?”
这几日她被关在这锦绣苑,听得宰相入狱、圣意纳妃的种种流言,本是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此刻他云淡风轻的玩笑话仿佛一切如握指掌,竟有教人宁神释怀之效。
但她很清楚,他救不了赵家、亦不会救。
“你是来寻我的?”
“哪知道真的一语成谶。”
他忽地一把握住女子的纤腕,赵攸怜受了一惊,怎么也抽不回来,又恐惊动了隔壁,只得低声愠道:“你做甚么!”
林卿砚一撒:“看来你这几日颇听话,没有急于求成。如今你的功力虽不济,随我潜出宫去倒是不难,走罢。”
他起身向外,走了两步才发现女子仍低头站在原地。
“我……不能走。”
他住了住,回身时带着抹笑:“不走——要留下来嫁给能当你爹的老皇帝不成?”
“若然,”女子咬着唇,“圣命不可违。”
他的面色在一瞬沉了下来:“是为了赵家?”
“如今龙颜大怒、危如累卵,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置家人于不顾。”
“所以,你要为了他们牺牲自己的后半生?”
“谈不上牺牲罢……”她低着头走近,声音小得没有底气,“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此、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多谢林兄的好意,还是,不劳费心了……我记得你说过,我心思聪敏,虽则武功是弱了些,也自有周旋应对之策。林兄还是趁着未被人发现,快些离开罢……”
“你要我走?”他冷笑了一声,连悄声也顾不得了,“留在此处自暴自弃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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