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说……”
章毅打断了她。
对于一个人生平顺的姑娘来说,她是体会不到这种绝望的。
“你能想象吗?”章毅喉间哽了一下,“每天一闭眼,就看到我自己,是怎么躲在我的同学,和朋友们的尸体下活下来的……”
辛晚成站姿病床前,被他的话震慑到了。
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再怎么感同身受,也不及他痛苦的万分之一。
“可我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我妈,她天天把我锁家里,不让我和外界接触,怕我想起这些,但越是这样,我越走不出去。”
“……”
“还有我的女朋友,我跟她在一起,是很开心,可我知道我一旦失控起来,会有多可怕。她可以迁就我一个月,两个月,可当一年、两年过去,我还是走不出阴影,她该怎么办?”
“……”
“我不想把所有人都拖进和我一样的深渊。他们应该有正常的生活。”
辛晚成听到这里,终于坚定地摇头。
“可万一你真的死了,才是把她们拖进了和你一样的深渊。她们甚至会比现在的你更痛苦……”
辛晚成能感觉到,他因她的这番话,生生怔了一下。
可辛晚成刚想继续说下去,病房门却被人敲响。
连章毅都因此一慌,辛晚成当即噤声,连退几步,直接躲到了隔壁病床,拉上帘子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敲门声响起后的一瞬,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章母。
辛晚成虽隔着帘子,但听那脚步声不像是高跟鞋发出的,也意识到了,不是章母回来了——
也确实,章母若是进病房,根本不需要敲门。
可惜,刚才情况紧急,她压根没想那么多。
难不成进门的是护士?
辛晚成正要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却被章毅的声音打断:“叶先生?”
……
随后传到辛晚成耳边的,确实是叶南平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么贸然打搅。”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像个冷血,确实有些让人讨厌,章毅对他的态度,俨然没有刚才对辛晚成那么友善:“你也是来问我为什么自杀的?”
“也?”叶南平蹙了蹙眉。
章毅笑了下,没解释。
叶南平也没追问。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很懂你是怎么想的。”
章毅不相信,笑得有些轻蔑,以及苦涩,“你怎么会懂?”
躲在帘子后的辛晚成,不由得咬了咬手指甲。生怕叶南平把章毅惹恼了,她做过功课,sd患者一旦暴躁起来,很容易失控。
她想着要不要从帘子后出去,暂时把叶南平支开。叶南平的声音,却先行,郁郁地散开: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叶南平说。
这话令章毅安静了下来。
辛晚成的想要拉开帘子的手,也收了回去。
“……”
“六年前,我一腔热血做了战地记者,我的发小,也跟我一起去了战场,我自以为这是在实现我的新闻理想,但结果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我认识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的发小,因为我断了一条腿。”
“……”
“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因为我,没了一条腿。我对她很歉疚,她却不需要我的任何补偿,甚至开导我,可我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自责,暴怒,失眠……你吃的那些抗抑郁药,我都吃过。”
“……”
帘子后的辛晚成,已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明明是懵的,帘子外的声音,她却听得一字不落,那么明晰。
“可我刚刚有所好转,我拼死拍下的照片,就又一次把我推了回去。”
照片……
难不成是那张……
辛晚成下意识地拳头抵着唇。
“我拍到了难民被枪杀前的一瞬间,没有人透过照片看到了我想表达的反战观念,没有人认为这是个意外,我的动机被人质疑,被人口诛笔伐,觉得我只是想出名,想拿奖。那时候的我和你一样,满脑子想的是,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笑,一丝自嘲。
“……”
“我有一次喝多了,拿酒瓶割脉,其实我并不想死,只是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而已。横着割,没死成。我发小笑我,说横着割压根死不了,有本事竖着搁,顺着动脉,一刀下去,再想活,可活不成了。”
“……”
“所以后来,我就去纹了这个纹身。”
从指尖,顺着动脉,一路蜿蜒而下的纹身。
辛晚成记得这个纹身。
第一眼见到觉得很酷,很a。
却不知道,原来背后都是痛苦。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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