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多忙碌,虚道也不曾交与事物给自己,今日倒是稀奇。虚生略作猜想,料准是江湖友人来访,而且是个不识趣的朋友,才会特意自少林正门前来,给自己平添麻烦。越想越觉烦扰,虚生的语气且算淡然道:“大清早,你知是谁来访?”
“隐世山庄的公子。”
“哦。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虚生似是平常地开口,早课时未过,他请示道:“师父,弟子……”
“你早些去吧。”玄空喉间溢出声叹息,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往自己修行的屋子走去。
虚生未料玄空只是离去,呆愣片刻,不由自主地轻笑了声,慢步下山。子智甚少接触自己的这位师叔,比之寺中其他师叔,他对虚生格外又怕又敬,所以一路跟在后面,没吱出一声。
子智埋首跟着,已经跟到岔路口也不知情,险些撞上在前驻足停步的虚生。
“你早些回寺里,注意脚下的路,别发愣而滚下山。”
子智尴尬地深弯腰,“弟子告退。”
虚生出神望了片晌不归崖的方向,神情千丝复杂,宽袖下的手握紧又松,良久平复心绪,打算上山回无妄崖。
“虚生师叔。”迎面而来的子定神色敬畏,侧身让出上山的道路。
见到子定,虚生便知季家公子已上无妄崖,便没多言只字,对子定微颔首,径直走过子定,脚下步子依旧从容,爬阶的步子不徐不疾,既不焦急,也没耽误。薄云漂浮在山道崖边,虚生步子轻巧飞走在其中,如似腾云驾雾。
走近崖顶,虚生逐渐放慢步子,老实地一步步往上走,越靠近无妄崖,古柏下的嬉闹声越响。听闻崖上人打算毁自己精心护养的牡丹台,面上皮囊笑得如沐春风,无惧道:“你们可以试试。”
花星楼朝石阶下一望,满不在乎地挥手招呼,“臭和尚回来了?”
“说臭和尚、臭和尚便到。可见白天说不得人坏话。”舒沐玺笑嘻嘻给了虚生个锦囊。
“牡丹花种子?”虚生打开一瞅,心情大好道:“你俩有心了。”他往花星楼身后觑上眼,嘴角霎时有让人瞧不清的僵愣,“季二公子好些时日不见,没想到连无情公子莅临寒舍,贫僧有失远迎。”
季德恩不喜虚礼那套,忙不迭摆手道:“虚生师傅要这般客气,下次我是不敢上山来了。”
虚生清浅一笑,张望四周,“子规在哪?怎不见踪影。”
“我拜托子规小师傅带辛里去沏茶,等会儿便回来。”怀明墨眉目生辉,极好得掩饰住他察觉到虚生气息变化的狐疑。
虚生忽觉自己的小腿肚被双稚嫩的臂膀环住,身后闻得孩提欢笑声:“师父回来啦。”
“劳烦辛先生把茶盘放那石桌上吧。”虚生牵起子规的手,领着众人走向枯草庐。推门之际,他目光停在木门上那规整的凹槽处。
“与我们无关。”花星楼立即撇清,拇指略朝怀明墨指了指。
辛里见花星楼推责于自家阁主,忍不住申辩道:“我家公子见二位欺负小师傅,还要硬闯枯草庐,误以二位企图,所以出手阻止。事出紧急,所以没料会损坏草庐木门,望虚生师傅谅解,择日我便去请木匠来修葺,弥补过失。”
虚生目光不自禁落在怀明墨淡泊的脸上,淡笑道:“无妨,一件小事罢了。几位不必挂怀在心。”伸手轻推屋门,他稍侧身让开道,“里边请。”
枯草庐是左右两进的屋子,正是黛瓦青砖沉香满楼,屋里不论家具雕纹,瓷画摆设,无一不精致清雅,仿佛漫漫诉说屋主雅致的品味性情。显然屋主是个极懂享受的人,窗边所用的是巴川的月柔纱,坐垫皆是南齐苏绫庄的素纱罗,错金博山炉里所点是上好的沉香,满屋插植不少宫里也难见的珍的茶具都是水头极好的描银翠玉。辛里和郑丰年跨进屋里,顿时呆愣停足许久,怀明墨连唤两声才回过神。
“看呆了吧。”季德恩左右手各拍两人肩,揽上往里带,“我头一次来,反应比你俩还夸张。差些起邪念,想要偷上几件喜爱的器物回去。”
比起瓷器摆饰,怀明墨更爱伸手触画摸字,正厅所挂字画提笔皆是小楷,全出自一人之手。怀明墨欣赏过后,夸赞道:“好字,不想虚生师傅文墨的造诣竟也这般深。”
经人提醒,舒沐玺拊掌道:“臭和尚别忘你答应我的字画,拖欠许久还没完成么。”
“在书房,你自行去取便是。”
舒沐玺大喜迈入右侧里屋,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仿佛自己便是这屋子的主人。这一幕连季德恩也颇为惊讶,毕竟自己来过多次枯草庐,可是与虚生交情也觉得无法做到这份上。没多会儿舒沐玺兴高采烈地走出来,晃动自己手中一本书籍,心满意足地哼起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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