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地,语调平淡,却又听不出悔意,“弟子破戒,愿受寺规责罚。”
嘴角苦笑隐约,苦戒淡泊地说:“戒律寺规责杖再重,你不能悟,不过是让他人手中平添血债。”苦戒用尽力拉起虚生,叹息道:“你若真有悔悟那日,自会去佛前忏悔,又何需那棍杖一百。”
“弟子终不能悟呢?”虚生倒非故意抬杠,只是择的路要回头,到底已是不能的。
苦戒闻言未见丝毫失望,超然道:“天若注定,强求无用。”
虚生低眼看着苦戒手中拨动的佛珠,似是玩笑地问:“师父不怕弟子辱了少林的名声吗?”
“色相皆是空,何惧俗尘语。”
虚生浅笑唏嘘道:“心中无谓,可世人障目,且看隐世山庄便知。”
苦戒缓缓抬眼瞧看了会儿虚生,眼中犹未见波澜起伏,淡淡一笑,从容地开口:“如果有那一日,也不过是给少林的考验,与人无关,笑待对之就是了。”苦戒笑得慈霭温然,“为师信你,行事定有分寸。”
屋外的纷雪簌簌作响,凸显的屋内格外沉静,时光在两人对视中流逝,良久虚生直起身,走到榻前的正中央,连扣三下头。若说斥责于人颇具威慑,那么对虚生而言,苦戒的绵绵细语更为振动,即使早已下定决心,此时也多少有了细微的动摇。
苦戒始终盘坐而坐,见虚生起来,徐徐道:“你难得下山,今日既然有空,留来陪为师诵读几遍经吧。”虚生二话不说地跪地,只言一“是”字。
苦海和苦难站在檐下,听到里头诵经声越来越轻,从两人合声渐为一人,直至无声。没多久,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虚生自屋里沉重地走出,左右各扫了眼,声音喑哑道:“师父……坐化了。”话音未落,虚生被猛地挤开,转而屋里传出悲戚地呼唤声。
虚生恍惚地绕过宝殿,穿走在寺里,走到西苑外再没人烟的地方。他忽然软了腿,踉跄地挪动两步,背撞上冷冰冰的青石红墙,身子逐渐下滑,终是坐落在冷雪中,身旁是深陷进对雪中步步走来的脚印。
忽如其来的一百零八声钟响,不仅让少林寺众僧心中蒙上一层阴霾,更是让季室山脚的百姓听的心颤凄哀。少林方丈苦戒的圆寂,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武林,熟识者无一不心伤难受,仅有数面缘的武林人士亦是哀婉,连朝堂都大为惊讶,孟帝更是亲自写了哀辞让人六百里加急送往少林。怀明墨闻得消息时恰逢是正要回柳县的路上,当即让郑丰年和辛里昼夜加鞭往柳县赶。
一连七日,虚生把自己关在枯草庐中拒不见人,不论是听到消息焦急赶来的沉香,还是折返回来的花星楼,真情实意亦或虚情假意的来客,皆是吃了闭门羹,只在屋外喝上杯子规奉上的凉水,终见不到人。虚生的反常举动惊动到无知楼上下,辩机先生和宫先生先后求见未果,连隐于幕后的肖去华、史观都无法不顾前来,仍是没能见到楼主。
直到第七日午后,霜雪初霁,虚生才推开房门走出枯草庐。沉香见自家楼主气色如旧,未见憔悴,这才稍有放心,半刻不敢耽误地飞鸽传书给五学书院。
时近腊月越发冻人,虚生依然只着件薄僧衣,瞥眼沉香,沉静道:“都有谁已到少林了。”
“阳明派掌门和剑宗宗主三日前到的,季铎瑞和安婧玥今早刚到少林。”沉香静默片刻等虚生发问,却见虚生如同没事人般不在意更不问,不经意地扁嘴没趣道:“季先生正同石枯道人策马赶来,季家其他两位爷因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没能前来。”说罢这几人就闭了嘴,其他人连沉香都不放在眼中,自然不足为道。
虚生默默应了声,“季家三爷,独来季铎瑞一个?”
沉香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似是替季家埋怨道:“始作俑者不正是楼主你,给隐世山庄填了这么大的麻烦,季家长辈到小辈哪还来闲情逛季室山。”
沉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连虚生见过她笑得次数也不过寥寥,所以眼下她面无神色说着戏言,画面实在古怪。虚生背手远眺古柏许久,忽地手一提劲,随风微摇的佛珠串瞬间环窜上他右腕,语气冰冷地开口:“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试探起我来。”
“属下不敢。”沉香立刻垂下双眸,依旧面不见色,握赤虹剑微一瑟缩,“宫先生每日会把怀公子行踪飞书给您,所以属下才没汇报,不言绝无试探您的意思。”
嘶叫的矛隼在空中盘旋数圈,忽如贼星般凶猛下冲,直朝虚生袭来,展开的羽翅刮起阵阵阴风扫起虚生衣摆。可就在双方距离咫尺,矛隼突然减缓了速度,如只雀鸟般停落在虚生肩头。待虚生取下它脚中纸条,这只翱翔在天际的霸主竟发出咕咕声,直到虚生抚摸胸口才消停。
虚生睨了眼纸条上的字,赶人道:“怀明墨午后到柳县。近来上少林的武林人士众多,你躲藏好了,别轻敌被人发现,徒惹麻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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