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力,扯了条毯子滚在沙发上, 盯着天花板想心事。
很惊讶地发现天花板上有了一道裂缝。无论如何,这房子也不该有质量问题的,也不是顶层要经风历雨,怎么会凭空裂开?
也许就是会凭空裂开的,就像什么都有寿命一样。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只要塌不下来就好。我想。 就算屋顶塌了,天也塌不下来。我翻了个身,觉得那一瞬间的忧虑实在多余。 然后有人敲门,陈言的短信同时进来:我在门外。 光着脚开了门,见陈言拎着一瓶酒站在那儿。
“什么酒?”我接过来。如今我对一切能使神经兴奋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其实只是一瓶普通的酒,街角的烟酒店里能买得到的。我连开瓶的兴趣都没有,咚地立在桌子上,又裹着毯子躺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陈言边四下寻找着什么边说。 我指给他放开瓶器的地方。“像什么?” “清朝的大烟鬼。
”他边开瓶边说:“就差在你脑边儿点盏烟灯。你到底怎么了?我才不信你生病了呢。”他坐在对面看着我。 我不开口,从他手里接过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阵。又酸又涩,毫无回味。我信了陈白露说的,一旦见过第一名的东西,就无法接受第二名。由奢入俭难,贪婪是人性的通病。
好在我没有她那样的命。我的父母供得起我喝一辈子白马庄。 我虽宽慰了些,但酒涌上来,眼圈反而红了。 “你……”我一开口,眼泪就决了堤,毫无骨气地直滚到下巴,一串又一串。 酒突突地顶着太阳穴,我感到额角直跳,却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 说出口容易,反正已经堵到了喉咙口,只要意念稍稍一松。 然而之后呢?他要怎么回答,我又要如何收场? 我收不了场。
只有大哭。 只有大哭。 毯子捂着脸,我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他并没有来抚慰我,也没问为什么。他一直坐在那儿,看着我。 于是我想,他其实都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3~
后来我洗了澡,煮了汤圆吃,酒也醒了。陈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不回家?”我问。 他摇摇头。
“回去吧,陈白露一个人在家会害怕——你别看她嘴上逞强,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廊灯从来不敢关。”
“她在工作。” “做什么?”我想起,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陈白露联系了。 情况倒不算复杂,是陈白露拿到了一批广告片的剪辑工作,外包给一间工作室,她在工作室监工,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又能干又贤惠的女朋友,哪里找第二个。” “再也找不到哇 ——”他苦笑着往后一靠。“只是她有点儿 ——我说不清。” “太完美了?”我讽刺他。 “完美。”他继续苦笑:“一个完美的资本家。”
陈言在我家看了一个通宵的电影,我们吃了两包微波爆米花,点了一桶炸鸡,喝了淡啤酒。我们吃着喝着,吹着牛,全都假装那场大哭和沉默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已经疲惫不堪,但我决定撑过这个白天。如果我在白天睡觉,那么等待我的,又将是清醒又漫长的冬夜。
“我们去看陈白露吧!”我拉伸着僵硬的脊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活泼又快乐。
陈言答应了。我们在路上见到卖糖油饼的小摊,陈白露最爱吃的, 买两只带上。干燥、无风的清晨,寒冷像短小而薄的匕首,一把把从围巾的缝隙、从袖口、从帽檐插进来,让人无处躲避。
陈白露工作的地方在百子湾。传说呢,在百子湾扔下一颗炸弹,北京传媒业就会瘫痪。这里有几百家和传媒相关的工作室,昼夜开工,永远生机勃勃。
我缩着脖子走出电梯,跟着陈言走进其中一间,被扑面的热浪吓得一怔。
一百平米的房间里,至少三十台电脑在工作着,每一台面前都坐了一个戴大眼镜的瘦男孩,陈白露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两腿张开,目光炯炯,像个彪悍的武夫。脸上挂着两团大大的黑眼圈,皮肤灰暗无光。
我把糖油饼给她,她接过就咬,没有道谢。
陈言问:“今天回家吗?” “还有三天。”
我惊:“你一周都吃住在这里?”
陈白露还没说话,一个男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陈姐,我一天一夜没睡了 , 我想——”
这可怜的男孩连高声说话也不敢——也许是不能,他的脸上浮着一层菜色。
“你叫她陈姐?你多大?”我忍不住问。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陈白露,我觉得新奇,仿佛她是60年代的纺织工厂里戴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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