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记得左擎苍说这句话的冷酷模样,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正义使者一般,直接把她刚刚成年的弟弟舒放送进监狱。
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几年过去了,舒浔也想通了。舒放确实有罪,应该为当年的幼稚和叛逆付出代价,只是,她一直不能接受说出真相的人是左擎苍这个事实,这个坎儿难跨过。
分手。左擎苍那么高傲的人,听见那两个字从舒浔口中说出时,没什么别的表情,调头就走,从此形同陌路。明明各自曾经都说过,无论如何,不生二心,永不分开。
还是冯唐诗百首形容得贴切——秋天短到没有,你我短到不能回头。
如今舒浔终于学成归来,却早已心如死灰。接到邀请时,她跃跃欲试,想自己干一票大的,证明自己的能力,却不想,公安部邀请的另外一个专家,是他,左擎苍。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舒浔再回到鹭洲机场时,天色已暗,天边也仅剩依稀暗红。她一个人坐在进市区的机场大巴上,望着被晚暮笼罩的城市,心头滑过一丝不该有的悲寂,进而,想起以前很喜欢的诗人顾城写过的一首诗,《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
舒浔摘下用来装老成的黑镜框,从电子邮箱里下载了小薇发来的调查情况汇报。
翁玉的私生活和所有良家妇女一样,无非是交几个知心好友,偶尔泡泡酒吧,除了一个总看她不顺眼的女上司外,没有什么交恶的人。因此,那个近四十还没有嫁出去的女上司戴婕妤成为即将被调查的对象之一,她说,3月14日晚6点到8点之间,自己在公司加班,但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黄文渊就不一样了,他的私生活经不起人打破砂锅,刨根问底。除却性格的偏激和对金钱的追求外,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十七个前女友和数不过来的419经历,这些与女性相关的情况在上一轮的调查中被忽略了。之所以和翁玉结婚,一方面是因为到了结婚的年纪,另一方面,翁玉的家庭条件相当不错。
他糜烂的婚前生活拖慢了专案组调查的步伐。
舒浔整理了一遍案卷,给出了凶手的心理画像。
文科生;
有固定休息日且不需要全天坐班;
外人感觉她性格外向;
有驾照,有车;
单位或居住地附近有施工工地;
侦探小说、悬疑恐怖电影爱好者;
有熟识的朋友或亲戚住在案发小区,或曾到售楼处看过内部模型;
学生时代交往分手且不再联系的女朋友、419对象全部排除;
把画像内容发给专案组后仅仅过了十分钟,舒浔就听见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舒浔抬眼看去,左擎苍走进来,站在黑色的办公桌前。
他手上的厚厚纱布拆掉了,高大的身影挡住一半从门口透进来的白光。
“有事吗?”舒浔公事公办的口吻,一副“有事起奏,无事快滚”的清冷模样。
他没有拿任何一张记录画像内容的纸,却一字一句将它们复述了一遍,然后带着质疑和轻视,接着说:“你的谬误就在于完全依靠共性推理和常规逻辑,忽略了犯罪人作为独立个体的个性心理和成长轨迹。心理分析永远应该在疑凶落网之后,而不该在排查嫌疑人之前。”
“不得不说,心理画像能给专案组省不少麻烦,并且,我从来没说过这些画像全部正确,或者凶手一定符合每一项内容。可能她只符合三四项,甚至,只有一项。”舒浔毫不畏惧地回击,“你在推理过程中,也多多少少用到过犯罪心理,这总比大海捞针好。”
“大海捞针结束后,你认为锁定凶手的最终证据是什么?”
“这不是你的专长吗?”舒浔飞快地反问,“你连凶手最想隐瞒的性别都能看破,这点小事还需要问我?”
左擎苍目光一凛,牢牢锁住她,“你的专长干扰了我的调查。”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帮你。而且……”舒浔靠向椅背,一方面是仰着脸跟他说话脖子太酸,另一方面……他给人的压迫感十足,离远一点可能安全点,“你也不能指出,我的画像哪里有错。”
大家都不再提当年,好像是因为调查手段不同导致一见面就水火不容的陌生人,只是……你还记得那段可遇不可求的当年,还记得二十岁出头的我吗?舒浔直视那双冷厉的黑眸,心想,不是不记得,是根本不愿想起吧。
“文科生、外人感觉她性格外向、侦探小说、悬疑恐怖电影爱好者。”左擎苍挑出几项,“有失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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