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是化整为零的怪物,散布人类社会藏污纳垢的罅隙,于暗处窥伺。
要找她易如反掌。
为什么她能一直得过且过?
她恐怕并不是被抛弃的棋子,公社把她放置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等待必要时机,再用她达成某种目的。
无论她愿不愿意。
那么,公社的目的是什么?
*
车身微微一震,慢行了几米,缓缓停下。任怀成从外面打开后车门,让刘卓下车。少年站在车外,视线在背包上游离。
半分钟后,星琪把包递给刘卓,慢吞吞地下了车。
任怀成主动道:“老人家不喜欢机动车,我们得走一段。”
星琪没问他老人家是谁。她乐观地想也许要见的人是“处长”的客户,而不是公社的主要人物。
各区域的“处长”和公社属于合作关系,并不是上下级。
直白地说,销赃的“处长”有自己的渠道,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可以拜托给他们,至于能不能完成,就是另一回事。
但她感觉到刘卓很紧张,和看不一样,情绪的触角和波动通常只有同类人才能察觉。
她记得小男生,有次侦探让她去勘察海城尚未被监控网络覆盖的空白区域,男生故意露脸,然后跟踪了她一段时间。
对小偷——甚至任何干坏事的人——来说,露脸是大忌。
那位博士就很喜欢化妆,从来不显露真实面目。
进入林间,四周蛙鸣虫鸣,任怀成随口问刘卓在海城主要做什么。
刘卓大咧咧道:“送外卖送快递,有时候当服务员。”
说这些时,他望着星的背影,他多么羡慕她、崇拜她。
他在心里补了句:有时间也会学习。
星是大学生。
公社唯一一个。
星琪不怎么留意他们的交谈,踩着林间柔软的海绵步行道,她隐约看到另有一条过车的沥青路在草叶间——这地方和羡鱼村一样,虽说打着复古的旗子,该有的基础设施一样没少。
这地方有山有水有动有静,风清气爽。
虽说靠近水域,倒不显得潮s-hi,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出了林子,远处的青瓦白墙映入眼帘。
任怀成不再言语,刘卓则下意识放轻脚步。
他们都认识那位老人家?还是以前来过这里?
带着疑问,星琪裹紧衣领,在任怀成几番催促下进入朱漆木门。
建筑造型简朴,格局类似北方四合院,但不是砖瓦结构,屋檐和走廊采用透光材料,比旧式院落宽敞明亮。
院中水流潺潺,水里几尾红色、金色鲤鱼。
约是有人通报过了,星琪才走过影壁,主门走出一名手持半身龙头杖的华发老人,后面跟着一名青花围裙的中年阿姨。
拐杖装饰的作用大于实际功能,老人肯定过了花甲之年,皮肤已有暗沉斑点,气色稍显晦暗,像是疾病缠身。但他步伐稳健,腰背挺直,营造出矍铄的j-i,ng神。
老人看到星琪,皱纹舒展,下耷的上眼皮将眼仁遮去大半,掩盖了说不出的y-in沉,“你来了。”
星琪挑起眉头,做出惊讶的表情,“您认识我?”
对方给她莫名的熟悉感,她以前见过他。
“相熟的小友最近常跟我提你,说你差不多要来了。”老人空着的手指向右侧的玻璃房,虽然天光明亮,那房间早早亮起黄色灯光。
相熟的小友——博士吗?
星琪在老人身后进入房间,她一进去,感应门自动关闭,把其他人关在门外。
室内温度比外面高,星琪长舒口气,一路因寒意而僵硬的肌r_ou_和关节总算松展,但心里的那根弦依旧紧绷。
老人家在摆放棋盘的方桌前坐下,“不用拘束。”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室内有浅淡的松香的味道,一角假山盆景冒出云雾,不算干燥。
老人家在打量她,就他的年纪而言,这番端详可以解释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夹杂了说不清的琢磨。
他认识她,星琪想。
“我没有太多时间,老先生。”
老人笑了笑,“你跟老人家论时间不多,是不是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
星琪摸摸后颈的刺毛。头发被剪短,她总有种不安,好像被人强行扒下保护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后面盯着她。
她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不过也有可能任怀成和刘卓在外面看着她。
小男生多动症似的沿着院中的水流走来走去,不时趁弯腰逗弄金鱼的功夫,斜眼看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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