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谢蕴清等她的下文。
“太锋利了。”谢蕴清缓缓说,“你是女孩儿,还是柔婉些好。”
“天下柔婉的女子那么多,不差我一个。”颜舜华觉得自己改不了。
谢蕴清沉默半饷,才说:“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颜舜华说:“我晓得。”她说出曲先生的身份,“她是静雅学坊的曲合璧曲先生,璇玑姐姐的老师。可我观她言行,并无传言中的不凡风姿。”倒像个乡村野妇。
谢蕴清说:“你既知道,又何必得罪她?如今京中世家之女都想入那静雅学坊,你今日这样与她争执,静雅学坊恐怕不会收你了。”
“不收就不收,”颜舜华不在意,“她当着我的面侮辱先生,我岂能不回击!”
饶是谢蕴清性情清冷,听了这话心中也微微感动。她说:“你不知原由就为我出头,若是错处在我呢?”
颜舜华说:“那错处是在先生吗?”
谢蕴清对上颜舜华的双眼,终是没有隐瞒,娓娓说出她与曲合璧的恩怨:“我与她原算是姐妹。”
颜舜华愕然。
谢蕴清说:“我们父亲与她母亲失散后,与我母亲相遇相知,互许终身。当时战乱连连,两边又都已没了亲眷,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两人点了红烛,说了几番亲近话,就算是成了夫妻。母亲督促父亲念书,替父亲筹了路费去外面谋了差事。不想父亲的官职刚有起色,就与她母亲重逢。”谢蕴清语气淡淡,“上官见父亲不嫌弃她母亲曾沦落为歌姬,觉得父亲情深义重,对他委以重任。”
颜舜华说:“那先生的母亲……”
谢蕴清说:“父亲回来过,说明个中原委,又说心中是有我母亲的,只是不愿失了上官的看重。”她眼底掠过一丝痛恨,“我母亲没有说什么,只带着我悄然离开。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听说他们生了一女,名叫‘合璧’,他们的故事一时传为佳话。”
颜舜华心中一紧。
谢蕴清说:“我以为母亲会伤心,但母亲没有。母亲说她本就不愿为俗世姻缘所束缚,只是想要个孩子相伴。她对我说,‘有了你,我哪还有闲暇伤神’。”
颜舜华夸道:“先生的母亲真是个潇洒人!”
“那是自然。”提及母亲,谢蕴清脸上也有了笑意,“后来母亲病逝,命我来京城拜师,我便拜入师父门下。当时,她也是师父的弟子。”
颜舜华明白了,必然是谢蕴清琴技比那曲合璧高。再加上上一辈的恩怨,曲合璧会与谢蕴清针锋相对也很正常。
颜舜华说:“可当初的事错又不在先生和先生的母亲这,她为什么要恨上你们?”
战乱频发,失散多年,谁都不会觉得还能重逢,再嫁再娶也是常有的事。那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吧?
谢蕴清说:“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我在父亲临终前见了他一面,知他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常与她母亲起争执,我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到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谢蕴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几分,“人总是对自己失去的东西格外在意,永远看不见、更不会珍惜眼前的一切。”
作为“不被珍惜”的,曲合璧与曲合璧母亲痛恨她们的理由不是很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颜舜华也明白了。后面那些纷争不需要谢蕴清细说,她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谢蕴清风头胜过了曲合璧,或者谢蕴清得了曲合璧心上人的青眼之类的,引得曲合璧在恨上谢蕴清母亲的同时也恨上了谢蕴清——甚至把对谢蕴清母亲的恨全都转到了谢蕴清身上。
颜舜华知道这些往事必然不会有多愉快,当下就转了话题:“先生今天到底准备教我什么曲子呢?”
谢蕴清明白颜舜华的体贴,眼神越发柔和:“《春江花月夜》吧。”
颜舜华的小脸蛋儿瞬间皱成苦瓜:“我知道这曲子,它好长……”这曲子可以分成回风、却月、临水、登山、啸嚷、晚眺、归舟七段,每段都和她以前学的曲子差不多长。
谢蕴清说:“正好磨磨你这急脾气。”
颜舜华只好让珠圆把琴囊解下,开始练习《春江花月夜》。
另一边,曲合璧回了静雅学坊,心中郁气未消,脑中仍免不了浮现颜舜华那伶牙俐齿的反击。很难想象谢蕴清那种冷情、清高之人,居然会收下这么个学生。
而那颜舜华年纪虽小,却已能看出是明艳绝丽的长相,再长大些,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祸害。这样的女子虽然不讨夫家长辈欢心,却是世间男子最难抵挡的!
她的美丽是张扬的,性格也是张扬的,与她见上一面恐怕就难以忘怀。
曲合璧正皱着眉头,忽听有人敲响了自己书房门。爱徒薛璇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先生?”
曲合璧说:“进来吧。”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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