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时令还未到秋分,虽然明日就是中秋节,正午的阳光依然还火力很足。晒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去理会火辣的日头,大家都很安静,一个个揪心而焦急的盯着窑口。
谢天谢地,窑口传来了一阵喧哗,我收回思绪,挤进人堆。
被垮塌窑顶压住的三人救出来了,一字儿排摆在远离窑口的场坪边的草棚里。亮伯伯早饭后去了三拱桥,不在家里,早已赶到的赤脚医生曾凡金正在逐一检查,刘映国一脸灰败的守在一旁,惊恐哭泣的刘家人围了一大圈,曾庆富老婆儿子也赶来了,正一声长一声短的哭叫着。刘家大嫂李玉清流着眼泪,和几个帮忙的人用清水为三人清洁头脸。
片刻后曾凡金哑声宣布结果,曾庆富重伤失血,气若游丝,人已不行了。刘映华重伤昏迷,刘得安昏迷,检查不出伤势,情况不明。都须赶紧送区医院抢救,或许还有希望。
不用刘映国招呼,大家伙七手八脚的将三人抬到村口的拖拉机上,刘得武开足马力往三拱桥的区医院飞驰。
砖瓦窑前的人都跟去村口了,没有人留意我还留在窑前。
看着还升腾着尘雾的垮塌砖瓦窑,我心情十分的沉重。
因了酒癫子一番话,第二天我特地到窑上转了一圈。那时窑已封火,窑顶的窑田里有山泉水缓缓的注入,窑田的另一侧有几个小口子,被窑内高温蒸烫了的热水缓缓流下窑顶,从烟窗注入窑内。其实那细线样的一股小水流,还未等它流进到窑里就都被蒸发成了雾气。整个窑顶水气弥漫,雾气升腾,人站窑上,时隐时现的有些看不大清。
水是用竹枧从山涧高处引来的,除了给砖瓦窑降温,更主要的是要让水气沁入砖瓦,给砖瓦上色。
曾庆富正站在窑顶察看窑田,调节水流,他的身影被弥漫的水气笼罩,时隐时现。远远的我心跳就有些加速,阴冷的感觉又骤然升起。难怪酒癫子说可能有事,这下我也有同感。
我游目四顾,骄阳下的大白天,我什么也没看见。倒底是什么东西让我有如此感觉?一时我也搞不清。我知道自己还差得远,需要勤奋修炼和仔细揣摩
不过,就算当时能觉察出问题,恐怕自己也无能为力。毕竟这窑已砌成,砖瓦已上窑烧制,就算能预知这窑会垮塌,别人也未必肯信。你不可能让刘家人废弃这口窑,废弃这整窑的砖瓦。
这是意外,并非妖邪作祟。正如酒癫子所说的,“药医不死病”。那种死症绝症,任你华砣再世,也是无法可想。该死之人又如何能救得住呢?
唉!我叹了口气。刘映华父子是胡汉三刘得勇的二伯和堂兄,同自己一个生产队,早晚相见,十分熟悉。曾庆富是七队的,虽不是很熟悉,却也时常能遇到见到,好好的三个人突然遭此横祸,生死不明,能不让人揪心难过么
傍晚时分刘得武开着拖拉机回来了,从车上下来了刘映国和曾庆富儿子曾凡群几个人,最后下来的是守着曾庆富僵硬尸体哭泣的刘得安。
曾庆富还未等到医院,半路上就断了气。他是为了救刘家父子而死的。
据李解放等人说,当时出窑的有七八人。其时砖瓦己出了大半,正准备收工。刘映华和刘得安父子走在最后。垮窑毫无征兆,窑顶垮塌时刘得安刚在窑里直起身子,曾庆富已到了窑门口,他只要往外跨一步就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劫,可是他非但没有往外逃,反而飞身扑过去将刘得安按压在身下,同时一脚将身旁的刘映华踹倒,就是这一踹,让刘映华躲过了砸向头部的砖头。
垮塌的青砖从一丈多高的窑顶砸下来,将他们埋在窑底。而曾庆富硬生生的弓身抗着重伤重压,直到血尽力竭,得已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刘得安。刘得安仅受了些轻伤,半路上曾庆富一断气他就醒了。
曾庆富户外横死,本地习俗尸身进不得院门入不得厅堂,灵堂搭在院子前侧的空地上。考虑到天气尚还炎热,加之他又是凶死,征得他家人同意后决定只停灵三日,十六日早上发丧。丧事的所有费用皆由刘家负担。
他是为刘家帮忙,更是为救刘得安而遭此横祸的。刘家如此,理所当然,也无话可说。刘得安不顾身上有伤,也不听劝告,执孝子礼,日夜守灵。
曾庆富在生时因羞于女儿曾素莲的负义悔婚而继绝了父女关系。女儿这二年未曾回家,但和母亲等人都有联系,父亲罹难,她哥哥当时在镇上邮局就给她单位打了电话。
二年多未归的曾素莲于中秋节当天从阳洲往家赶,傍晚时分回到了杏花村。是他公公派吉普车送回来的,不知为何,城里的丈夫没来,只她独自一人。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她挺着微微凸着的肚子,在村口下车后,一路哭叫父亲,几次哭晕了过去。
分手两年多的昔日情人灵堂相对,所有人闭口不问她在城里的一切。曾家的兄弟姐妹也不和刘得安多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刘得安却一如从前,主动和曾素莲说话,劝说开解,倒茶递水。曾素莲一直垂首流泪,整个一夜都未抬头说话。
9月9日0时10分,中秋节当夜,共和国的伟大巨人**主席逝世,举世致哀。天亮后村民们从广播里听到了讣告。真正的天地齐哀,山水含悲。
曾庆富的发丧不可更改,送殡下山后,曾素莲稍作停留,就要动身返回阳洲单位。出了**逝世这样天塌地陷的大事,她不可能在家多留,送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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