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香味,便是她在茴香园养伤时,每夜来抱着她那人的体香。原来不是梦,真的是他,每夜都来陪她,熬过那些最难过的时光。
陌衿喜欢他身上的药香味,淡淡的,舒人心脾,很快便能让她放松下来,渐渐的,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慕容等她睡着了,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年多来,每一个夜晚,他都不曾睡得踏实。要想的事很多,常常不知不觉,便已是将要天明了。唯独有她在怀里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格外的安心,能一夜无梦睡到天明时分。
但这一夜,整个后半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陌衿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连他的衣衫都将要被她的汗水沁湿,他忙前忙后的照顾她,为她去厨房里生火熬药,施针喂药,又打了好几盆水来,替她降温。
直到破晓,她的烧方才退了下去,他的心也才落了下来。
陌衿转醒时,第一眼入目的,便是他熬得有些青黑的眼眶,他的眼底满是歉意和心疼。她知道他是在责怪自己,一定要带她出去散步,让她淋了雨,才会发这一场高烧。但其实他不知道,和他在雨中散步的每一刻,她都是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的开心。
慕容见她醒了过来,便笑着对她道,“醒了,好些了吗?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为你眼睛施过针了,现在还疼不疼?”
“不疼。”
他屈指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我做了五子粥,这就去热一热,你多少吃一点。”
陌衿心疼的问他,“你一夜没能好好休息吧?”
“不打紧,你稍稍等我片刻。”他仍是笑着,她却分明看得出那笑容满是疲惫。
慕容去了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回转来,一口一口的吹凉了,喂给她吃。其实陌衿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将那一碗粥都吃完了,笑得眉眼弯弯的,夸赞他熬的粥好喝。
她对他的心疼,却叫他愈发的自责。但自始至终,他没有对她说一句抱歉的话,而是极尽所能的对她关心照顾。
她和他一样,都是不喜欢说太多话的人,所以彼此都懂得,有些事,不是只有靠说,才能让对方明白的。
陌衿觉得,这份默契很难得,她忽而庆幸那一场大火,让她有缘结识了这样一个人。他们虽然都是这覆巢之下、乱世之中的身不由己的人,但却因为有这一份默契,而互相吸引,互相依靠。
她的心很踏实,所以才能发自内心的笑着,对他道,“这是第二次,要你彻夜照顾我了。”
她没有再对他说“谢谢”两个字,慕容看着她的夏日般美好的笑容,仿佛催开了他心上所有的花,他柔声对她道,“下一次,换你来照顾我。”
陌衿咬了咬下唇,表情很认真,摇摇头道,“我不要照顾你。你好好的,长命百岁便好。”
她一句话,正正刺中他的心,他别开眼去,不答她,转而道,“耳朵一直没醒过来,你再睡一会儿,我带它去看看兽医。”
陌衿掀开被子,下了床来,要去穿鞋。慕容将她的双手拉住,他知道拦不住她的,便对她柔声道,“你要去,也得先换一身衣服。”说罢便去衣柜里拿了一身干净的素色柳袖流苏裙给她,他则出门去,叫小厮准备马车。
陌衿换好裙子,开了门,慕容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她去抱了耳朵,与他一同出门上了马车,他们没有带随从,只让车夫驾车,去了最近的兽医馆。
谁知那兽医馆关着门,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他们又辗转了两三家,也都是如此,整个芙蓉镇的兽医馆几乎都走遍了,到最后一家时,才有个小学徒出来开了门,对他们说这几日新上任的监察使大人家的彩翎凤尾鸡病了,所有的兽医都被召去了邺都,一时之间不能回来。
那小学徒见他们确实着急,便对他们道,“不过,临乡城隍庙外有个姓白的山野郎中,听说不管是人还是畜,都可以接诊,你们若是着急,便去那里碰碰运气好了。”
陌衿见那小学徒说起这个白郎中的神色和语气,像是另有些不可言说的意思在里头,想来这个白郎中也不是个轻巧便能应付的角色,但是耳朵要紧,还是得去会一会此人。
慕容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出城,到了临乡的城隍庙外,四处打探白郎中的住处,终于在庙外山后的一处茅草屋里,见到了这位白郎中。
这人大约二十出头,却满脸的胡渣,一身布衣打了不少不同颜色的补丁,脚下一双草鞋,看起来穷困潦倒。
彼时,他正在捉一只四处逃窜的小猫,原本就潦草的小土院,被弄得鸡飞蛋打。几个药材篮子散乱在各处,里面的药材乱七八糟的洒了一地,缺了口的水缸歪斜在一块小石桌底下,里面的水将土打湿,和成稀泥,沾了那白郎中一身一脸。
那只小猫逃窜到慕容脚边,他轻唤了一声,它就安静的不动了,乖乖坐了下来,用头去蹭他的脚,他俯下身子去,将那小猫抱起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和眉心,小猫很是欢喜,连连叫了几声,舒服的眯起眼睛,十分享受。
这边,那个白郎中站在院子中央,沾满稀泥的双手叉了腰,微曲了一条腿,将门口这一男一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陌衿怀中抱着的小狐狸,唇角勾起一抹怪笑。
慕容上前去,将小猫放回草屋旁边的猫窝,又伸手摸了摸它的背,那小猫便乖乖的躺下了,再不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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