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祖制,自然应当由太子继统,然而莫说是太子,就连半个子嗣,朱厚照都未曾留下。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张太后和内阁重臣还来不及为武宗逝世悲痛,就陷入选择新帝的忧虑之中。
清宁宫,暖阁。
张太后正看着桌上的宣德炉,那是朱厚照刚刚登基没多久亲自送过来的。
如今物件儿仍是那个物件儿,人却已经不在了。
思及于此,她又忍不住默默垂泪,身侧的宫女赶紧递过绣帕。
一旁站着的杨廷和见状,不由缓声劝道:“太后节哀啊!”
张太后抬手揾了揾泪,叹了口气道:“皇儿命苦啊,英年耳逝,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看好他。”
杨廷和心道,朱厚照三十岁的人,落得如此下场纯属自作自受,他心中如是想,嘴上却道:“太后切莫自责,眼下武宗已然仙去,能出来主持大局的,唯有太后您了!”
张太后摇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杨廷和连忙揖道:“内阁定鞠躬尽瘁,唯太后马首是瞻。”
得了他这句话,张太后脸色稍霁,她冷声道:“皇帝死于豹房,我瞧此事跟那个江彬脱不了干系!”
“这……”杨廷和毕竟是内阁重臣,胸中沟壑颇多,他虽痛恨一直弄权打压自己的江彬,但做起事来不得不前走三后走四,他只道:“眼下刚刚发丧,大宝之位空悬,时局也不稳,此刻……”他抬眼看了看张太后,躬身道:“怕不是动江彬的时候。”
张太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心中毕竟有气,她将攥地皱巴巴的锦帕扔在一旁:咬牙道:“且让他再自在些时日,等腾出手来,绝饶不得他!”
“太后英明。”杨廷和附和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关于这皇位……杨首辅如何看呐?”张太后忍不住问道。
杨廷和闻言又将腰杆弯地更低,沉声道:“此乃皇家内务,老臣不敢妄议。”
张太后看见他意态谦谨,心中更是信任仰仗他,便缓声道:“坐下吧。”
杨廷和依言坐到一旁。
“选帝不同于选储君,事关国运,可不仅仅是皇家内务,杨首辅若有高见,但说无妨。”
杨廷和不好再推辞,微微思忖道:“武宗无嗣,孝宗后亦无其他平辈皇子,依《皇明祖训》敬天法祖,兄终弟及之义,老臣以为新帝人选可在……宪宗孙辈中擢选。”
张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杨廷和闻言,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张太后道:“宪宗孙一辈也不过那几个,不知杨首辅指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
杨廷和并未直接说出口,反倒拿起一旁的笔,蘸好墨,在自己右手手心写了一个字。
“老臣斗胆,请太后瞧一瞧我手中的字,若此字与太后所见略同,则善矣;若不同,便请太后权当未曾见过此字。”
张太后点了点头。
杨廷和将蜷着的手缓缓打开。
她见之笑了笑,对方手心因有汗意,那墨字沿着手心掌纹已然洇晕,却分明是个“兴”字。
“好,”张太后终于断言道:“如此,大策已定!”
杨廷和收回手,知道自己这次是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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