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宜年居,只见次间的罗汉床上、太师椅上摆满了各色尺头。黄老太太指了几匹净面湖绸吩咐道:“这些做小衣裳,尿片子就用淞江三梭布。”
叶棠望着被指使得团团转的丫鬟,笑道:“您这是做什么呢?”
看见她,黄老太太朝她招手:“你来得正好,你嘉表嫂有喜了,我正在给孩子选尺头,你也来帮我看看。”
嘉表嫂是二叔陆仁礼的长媳,说起来这孩子是黄老太太的头一个重孙辈,难怪老人家这么高兴。
看着那些摸在手里比鸡蛋还细腻的尺头,叶棠笑道:“恭喜姨祖母要抱重孙子了。日子是什么时候,我也给未来的侄子、侄女准备些小衣物。”
“好,好,你有心了。是秋天的日子,现在刚满三个月。”黄老太太呵呵笑道。
暂住在陆府的日子,叶棠发现姨祖母也挺孤单。尽管子孙孝顺,但陆仁义要打理生意,陈氏要主持中馈,表兄弟们要上学堂。所以黄老太太每天主要靠念经拜佛打发时间,有时也和下人们打打叶子牌娱乐一下。于是,叶棠每天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陪着她。
定下了尺头,黄老太太一边吩咐大丫鬟玛瑙:“你去把我那个红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拿来。”一边转身进了内室,让几个丫鬟在外面收拾着。
叶棠将沏好的茶放到黄老太太手边,很快玛瑙找了东西出来,黄老太太示意叶棠:“打开看看。”
她依言将匣子打开,顿时眼前一片金灿流光。大红色漳绒内衬上静静躺了一支赤金镶百宝点翠簪子。黄金赤澄,显然是最近才清洗过的。红宝石、碧玺石、芙蓉石每颗都有小拇指那么大,晶莹剔透、光华四射。
“真漂亮!”叶棠真心赞道。
黄老太太把匣子往她手里一塞,道:“这是我年轻时戴过的,既然觉得漂亮,就拿去玩吧!”
“这怎么能行!”叶棠道:“太贵重了……”
“这算不得什么。”黄老太太摆手道,“长者赐不敢辞,我年纪大了,这些东西也不适合戴了。”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早夭的女儿,她有些感慨: “世人都重男轻女,但是上了年纪越发觉得女孩儿好。把女儿孙女打扮得跟花一般,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哪像小子们,调皮得让人头疼。可惜你大伯母也只生了两个儿子…… 你不必跟我客气。我还有更好的东西,那是我准备闭眼的时候才拿出来的。”
叶棠见状,也不再推辞,道谢后大大方方地收下。
待回到自己住的客院,在门口处正好见到素心送了一位四十来岁的妈妈出来。
见到叶棠,素心忙道:“小姐,这是针线上的郑妈妈,说是按照大太太的吩咐送了春裳过来。”
“这种小事何劳郑妈妈亲来,妈妈怎不多坐一会儿?素心,将昨天姨祖母赏的铁观音沏来,配着早上厨房新做的奶油松瓤卷酥最好不过。”叶棠笑着留她。
郑妈妈连道不敢: “按说表姑娘给我体面,我不该拒绝。可确实手里还有大把的活计要做,实在是不能得闲。等过几日闲了,再来看表姑娘就是。”
既然实在没空,那还亲自来送衣裳!难道是大伯母吩咐的?!
叶棠又说了两句客气话,朝素心使个眼色,素心明白,立刻塞了个红包过去,又亲自把人送到院外。
进屋后,果然见五个靓蓝色粗布包袱堆在屋子正中的圆桌上,十分抢眼。叶棠不禁怔住。到陆府的第二天陈氏就派人来给她量体裁衣,她想着也就一两身吧,没想到这么多。
素心和小檀将包袱一一解开,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绫衣、褙子、裙子,甚至xiè_yī、亵裤,鞋子、袜子一应俱全。光是绫衣就有三件分别是杏色、月白、桃红色,褙子就配着这颜色共有六身。
这样新式的样子,这样精致的工艺,叶棠从未穿过。
小檀忍不住抚着杨妃色绣折枝梅花织金圆领对襟褙子,稀罕道:“这颜色轻轻柔柔的,配樱桃红的裙子或者墨绿的裙子都能好看。是不是,小姐?”
素心面色有些发白,低声道:“小姐,无功不受禄,这……”
叶棠和她想一块去了。当初祝三的婚事,她之所以向黄老太太求助,一来她是长辈,叶重光颇有些怕她。二来陆府在沅洲也是有头脸的,叶家卖女儿,他们一样要受人指摘。
而这些天虽然寄人篱下,但陆府从上到下待她都不错。一应物什都是好的,也没见仗势欺人踩高捧低的奴仆。不仅如此,陈氏见她身边只两个丫鬟,还拨了四五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服侍她。可这样又是首饰又是衣裳的,让她隐隐觉得不安甚至是惶恐。即使当初苗氏在的时候,黄老太太也不见得特别喜欢她,难道真像她自己说的年纪大了开始待见女孩子?
晚上定省时,黄老太太心情极好,递给她一张大红帖子:“二月初六是岳府老太太的寿辰,也给咱们府里下了帖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叶棠面色平静笑着应好。
第二日早饭后,她觑着个空,附耳和小檀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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