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洵的话让沈鸿彬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震动于萧奕洵的心胸与大度,也惊讶萧奕洵这样的选择。
其实,在从被请回长安的这一路之中,听闻了徐万庭等人的下场,还有萧奕洵的所作所为之后,沈鸿彬便一直觉得自己必是难逃一死,因为像豫昭王那样恩仇必报,心有戾气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先是被自己陷害的恩师拿出了自己的至宝丹书铁券从豫昭王的手中救回了自己的命,接下来,豫昭王又和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十年的赌约。
沈鸿彬很聪明,他能看得出,豫昭王提出的这个赌约,其实是成全了自己。本来必死无疑的自己不但逃过一劫,反而还有资格继续站在这个王朝的顶峰,仍旧有机会为这个国家贡献自己的能力。
萧奕洵的大度与睿智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他是要用这个方式来确保自己会将所有的一切无私的贡献给这个王朝,这个天下。
第一次,沈鸿彬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面前的这个心狠手辣,残酷的年轻王爷,真的是自己心目中断定的那样么?自己是否因为对太宗的恐惧与偏见而导致了没能认清眼前这个王爷的心胸与才华呢?
思虑了良久,沈鸿彬终于缓缓低下头,诚恳对萧奕洵道:“既然王爷真心想要放臣一马,那么臣必定万死不辞,以效天下。”
“好!很好!”萧奕洵闻言大笑,笑中豪气,似乎要随着月光透出窗去,再次看着沈鸿彬的时候,萧奕洵的目光已清冷如月:“左相,收下丹书铁券,随本王出刑部吧。出了刑部之后,本王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肃清罪人萧城毅的党羽,除了江越,能留的你就留下,无用的,全部给我赶出长安!”
沈鸿彬闻言一震,而后点头道:“臣明白。”
“哦,对了,提醒你一件事情,苏普如今就住在城东的客栈里,明日他便要回乡了。”
目光一动,沈鸿彬垂下眼睑,低声回答:“臣明白了。”
走出了刑部的大牢,脱离了阴暗与潮冷的霉气,清新的凉风伴随月光盈满双袖,沈鸿彬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的英俊男子英挺地行走在月色之下,心中特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豫昭王似乎不再像以前的豫昭王了,更加的沉稳、冷厉,也越发的成熟了,这英挺的背影,似乎越来越像三十多年前那个与他留着同样血脉的伟大帝王……
正在沉思之间,萧奕洵已经略微远去的声音再次响起:“左相,我知道你十分赞赏我父皇还有我大哥,但是,我却并不认同你说的话。如果大哥真的像太宗一样强权傲世,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忌惮我。他若有爷爷狠厉的手段,无论是二皇叔还是我,我们都会服服帖帖,俯首称臣。本王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正因为有过分善良的君主,才会有目无天地的权臣。一个善良的好人,这一声都不适合做一个成就大业的帝王……”
萧奕洵清冷寒彻的声音缓缓传来,就像这即将来到的秋天,卷着风,扫尽了沈鸿彬的内心。
沈鸿彬自己也没有想到,萧奕洵今天对自己说的话,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便开始慢慢印证,而他也没有想到,以后的日子,对这个自己曾经十分不认同的年轻王爷,他会和他一起,真正走出了一片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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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鸿安客栈。
已是深夜,鸿安客栈中的人差不多都已安睡,但是唯独有一个房间,却依旧有着灯火的亮光。苏普卧坐在床榻上,正抬手看着什么书,一片安宁之中,忽听得屋外有人在轻轻的窍门,他略微一怔,暗想着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不免警惕了一分,问道:“谁?”
屋外窍门的声音停了下来,之后沉默了有一会儿,那人才低着声音回答:“老师,是我……沈鸿彬。”
苏普再一愣,打开了屋门,屋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朴素衣服的沈鸿彬。沈鸿彬目光闪烁,脸上带着愧疚之意,踌躇在门口,呆了许久,这才敢敲门。做了朝廷的左相这么多年,沈鸿彬是第一次遇到了不敢敲门,这样的情况。
把沈鸿彬请进了屋,苏普淡淡一笑,道:“豫昭王果然是果决之人,当夜就放你出来了。”
给沈鸿彬到了一杯茶,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自从上一次,在苏普的府上见了一面之后,已经有近四年的时间,两人没有再见了。四年的时间,对于苏普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是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些,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罢了,他穿着极为朴素的布织衣裳,带着安详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年长老人,任谁有人猜不出,这位看上去平凡的老人,便是叱咤了官场三十多年的前任吏部尚书。沈鸿彬看到了苏普这样的情状,心中更是又悔又自责,低着头,甚至不敢再看苏普一眼。
苏普见沈鸿彬不敢抬头看自己,便笑道:“怎么了,四年不见,你这锐气就没了?当初在我府上指责我的傲气呢?不会就单单为了一张丹书铁券,就被消磨了吧。”他摇摇头,道:“鸿彬,这不像你。”
苏普的话带着关怀,可是却更让沈鸿彬无地自容,他深深低下了头,咬着牙,颤抖着声音道:“老师,你不该救我。我……我是真的背叛了景帝陛下,我……我是真的改过了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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