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时在七点一刻,顾子默起床,洗漱着装,七点半出门上班。
在等待公车的时间里,顾子默都会发现,每天同一地点,那个瘦小、佝偻、憔悴的乞丐,总会在站台旁的天桥底下乞讨。他面前的破碗里,散碎的毛毛钱和硬币,时多时少,甚至有时干净得能反光。
傍晚,顾子默下班,练功,吃饭,上网,洗澡,然后睡觉。打从二十岁至今,这样的日子已经千篇不律地度过了五年时光。
感情这玩意,就像踢足球,下半场要换人,谁都无可奈何。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渐渐平淡。顾子默还是原来的那个顾子默,好像显得一切都无所谓。但有所谓的,是那一抹落寞的眼神,外人都不懂的。
这天刚上班,经理把顾子默叫进了办公室,连茶都没得喝,就让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顾子默一向沉默寡言,脸上变换的表情亦不多,有时他往那儿一坐,仿佛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旁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侵袭。
「我说小顾啊,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差,你们越来越无事可做……」
经理的话还没讲完,顾子默豁然起身,摘下佩戴了五年的胸牌,拍到红木办公桌上,在对方目瞪口呆、神情复杂中拉开门,步了出去。
顾子默只是个打杂的,严格说起来,公司的业绩和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搭不上边。经理这样做,无非是想找个人来训话解气,发发牢骚,并无意将他炒鱿鱼。但顾子默在金钱和尊严面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这人他妈的还得有点骨气!
当初之所以心甘情愿在这儿打杂,主要是这份工作不要文凭,而工作任务对顾子默来说,也很轻松。每天负责把上下三层办公室内部保持得干干净净,所幸同事们皆是爱洁人士,倒也不劳他过多费心。上下各层的文件递交,外出的快送,都不在话下。之后待下班职员走后,又要逐一清除桶里的废弃稿纸、残渣剩饭,清扫厅内灰尘。偶尔厕所堵塞,自然也要奋不顾身与粪便交道一把。
至于下班,好像无事可做,练功吃饭,上网电影,然后蒙被大睡。
顾子默俨然把公司当成了家,如果可以,他会一直呆下去,直到世界末日。可为了自己那被武痴丫头抛弃后仅剩一点点的可怜的尊严,那就另当别论。
在顾子默走后两分钟,经理想了一想,拨通电话,对保安部说:「拦住顾子默,让他去财务。」
再拨财务部:「等会顾子默过来,算两个月薪水给他,然后让他走人。」
两个月的工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顾子默望了望身后的大楼,至此,自己和这家公司再无瓜葛了。回到小窝,赌气地不愿练功,仰身一倒,带着难得的一点儿自由感沉沉睡去。
翌日,趁太阳还没那么大火气,顾子默把头发来回梳理了好几遍,仔细打扮一番,提着公文包出了门。说不上家徒四壁,存粮却也不多,不工作就得饿肚子。况且还欠着阿狼一笔债呢。
对顾子默来说,自由诚可贵,油米价更高,若要沦为街边的乞讨者,那可是天下第一悲惨的事。
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这应该是易如反掌。他想。
开丽市算不上是大城市,但大街小巷,顾子默城东城西乱窜,一直到烈阳西落,也未能步及五分之一。
一天十几家公司走下来,全部是让回家等候消息,顾子默自知无望,神情沮丧。晚上去小凡那里喝酒,阿狼不在,两人什么也没说。
清早,顾子默再次提起公文包,出了门。
又是在那个地点,顾子默又见到了那名乞丐,见得多了,渐渐从怜悯转变为漠然。
不可谓不善良,只是生活太现实,往往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有较高的经济收入,那么,顾子默就不会坐公车,不在这儿坐公车,也就不会看到这名乞丐,而看不到这名乞丐,怜悯之心自然也无从谈起。
这种情况,反而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在面对这位可怜无助的老乞丐时,顾子默竟生出了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感。
走过去,顾子默摸出十块钱来,不像别人那般随手扔到他面前,而是蹲下来,当两人的目光相对时,才把钱递过去。
老乞丐先是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才颤巍巍地接过,连忙道谢,祝好人一生平安。
顾子默有些儿厌倦都市人咫尺天涯的疏离感,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上,人人都被包裹在不断对比的眼光中,被身边的势力小人的眼神评判,自己竟也不知不觉成为了势力小人。无论做什么,都首先从自身利益上去考虑,见死不救仿佛成了人尽皆知、并默默遵守的潜规则。人性那点仅有的光辉,几乎已被金钱所掩埋。
要饭的怎么了,民以食为天,饭是安身立命之根基,顾子默没有嫌弃,挨着老乞丐旁边坐下来,他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老人家,要不要来一根?黄果树,试试,味道不错。」
老乞丐脸露惊容,呆瞪着他,像首次认识人类一样!
「讨生活不容易吧?」顾子默把火机也递了过去。
「是不容易啊,可社会就这样了。小伙子,你是个好人。」老乞丐显然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有点儿受宠若惊,连忙摇手说:「谢谢,我不吸烟,不吸的。」
「吸烟有害健康,但既然有得卖,自然有人吸,就像这大街上喷着污气的汽车,你不开,总有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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