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拿着状纸,朝四下一看,院子中空无一人,安静得让她莫名难受,明明案子结了,想是等报回衙门,她定能晋升到捕头,可现儿她却半分都开心不起来。
这才不到一月时间,便就习惯了有个鬼魂在她身边来来回回晃着,如今那鬼魂没了,她便觉着分外空落。
若是孟韫芳去了什么阴司世,投了胎,那她还能看见自个已经为她报了仇吗?
莫如笙叠好状纸,将之收好,想到就算孟韫芳知道自个为她报了仇,此生也再难相见,心中愈发难受起来,同是在沁阳城中长大,怎么自己往日里就从来见过孟韫芳呢?她们年纪一般大,若是两人能一处再多待上些时日,怕是定能成为挚友。
她叹上一口气,忽地想到溪涯似是还守在薛家,便强撑起几分精神,出了祠堂要去将溪涯带出来。
出门正遇上司命,他兴致勃勃地蹲在墙角,对着一只爬墙的蚂蚁看得正起劲,想到就是这厮害得孟韫芳不得不现儿就去投胎,莫如笙只觉他让自己恨得牙痒痒,对着他抬了抬脚,甚想踹他一个跟头。
司命感觉背后一股阴风而起,甚机敏地缩了缩脖子,回头察看,见着莫如笙,便露了一笑,起身与她道声好,见她要走,赶忙跟了上去,一边陪着笑一边还旁敲侧击地问她云中君何时回来。
莫如笙开步往薛家走去,被他吵的实在心烦,就冷冷道了句:“云中君是何人,我不识。”
“便是刚刚和你一处的遥舟姑娘。”司命好脾气地解释,“她刚儿说我坏了她的大事,我心中恐慌,姑娘与我说说云中君何时回来,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莫如笙瞥他一眼,道了句:“我不知。”再不肯再多说,只向着薛家而去,行到门口,正巧望见溪涯在院中喂鸡,她便偷偷摸摸地弯腰小步跑到院门口,轻声把溪涯叫了出。
溪涯见着她着实欢喜,先把盆中鸡食倒完,随手放在一旁,才小跑着出了去,先向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却只见着个不认识的公子,便疑惑问她:“莫姐姐,事情办的如何?师父和孟姐姐她们怎的不在呢?”
莫如笙脸上带着几分苦涩,低声道一句:“案子结了,只是韫芳的魂身不大好,遥舟姑娘带她去阴司投胎去了。”
“原来如此。”溪涯回她淡淡一笑,见她眼圈红着似是要哭,便轻声问道:“莫姐姐这是怎地了?案子结了,咱们不该高兴吗?”
莫如笙颓然摇头,“无甚么可高兴的,案子结了,人却没了,我觉着实在不划算。”
“原来是舍不得孟姐姐离开,”溪涯恍然大悟,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地与她道:“姐姐其实不必舍不得,孟姐姐早就该去阴司了,若晚一步,她想是难逃魂飞魄散或是化身厉鬼的结局,这般来想,让师父带她去投胎才是最好的,况因果轮回,她的恨已经得报,在凡世想是也无甚么留恋的了。”
莫如笙不想她会来劝解自个,张嘴愣了半晌,才道:“溪涯,你看的倒是通透,不亏是修仙得道的人。”她苦笑一声,又道:“不像我,总是自己为难自己……”
“莫姐姐……”溪涯张口又欲劝她,忽却不知如何说起,她茫然垂了头,也觉疑惑,明明一年前自个也是莽撞多情的性子,怎么现在却看得这般通透?往日遇上这种事自己应是最忧愁难过的那一个,现儿心中却分文悲伤都感受不到。
这种通透让她瞬觉恐慌,仿佛似在不知不觉中便失了所有情绪一般,万事都不再感到波动,那至于师父,自己也不再有丝毫情动了吗?
两人都忽起愁肠,各有所思,相对而无语,留司命在后边望着她们的古怪行径甚觉疑惑,后只得叹了声气,安静守在一旁,继续寻着一处地界看蚂蚁去。
遥舟回来时正值太阳西垂,莫如笙给沁阳衙门写了信,托村里的青年带了过去,这路上来去就得五六天,她需得守在薛平东附近,免得出了岔子。
孟韫芳已送到阴司去,她虽不知薛平东已经认罪,但心中依旧感激几人,托遥舟带了句谢,莫如笙听闻这话心情便就好了些许,只是这一日不见,自个的小徒儿却苦着一张脸,坐在祠堂的院中眼巴巴地望着自个,却也不敢上来说话,让遥舟着实费解不少。
她吩咐了莫如笙几句,便缓步行到溪涯身边,将小徒儿一把搂进怀中,揉了揉她头上细软的发丝,笑问道:“溪涯乖徒儿,怎么这副样子?师父才一日不见你,你就受了委屈?”
“未曾,”溪涯轻轻伸手拉住她的衣襟,虽心中惶惶但却不知如何去说,只道了句:“我想师父了,以后我定要好好修炼,这样便能帮上师父的忙了,现儿我处处都只能拖累师父。”
“傻丫头。”遥舟低笑一声,松手放开了她,抬眼与她相视,却是正儿八经地严肃着脸与她道歉:“这次是师父不好,本咱们不该摊上这事,可我管了闲事,白白耽误了时间,况且今日我又把溪涯一人丢下,这个最最该打,溪涯,你可会责怪师父?”
“怎会?师父无错。”溪涯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我并未想怪你。”
“我知晓。”遥舟握住她的手,脸色认真,“所以你也不必苛责自己,若凡事你都责怪自个,那师父也要处处反省自己了。”
这话分明强词夺理,溪涯顿有几分哭笑不得,却怕她真的自责那无中生有的过错,便赶忙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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