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得回不过神来,冯教授心中虽然也是一团怒气,但还是难得放缓了声音道,“你们俩的论文投出去多长时间?”
“两个半月,”肖庆抓了抓头发,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现下应该离退稿不远了。”
核心期刊从审稿至录用,至少得要三个月,如今张清的论文提前被刊发于众,自然没他俩什么事了。
“也不用这么悲观,未必就没有其他办法。”冯教授劝完,面色冷沉,神情严肃,背起手在办公桌后踱步半晌,抬头又问道,“好好想想,她是用什么机会接触到论文的?首要得找出证据。”
“我常拿资料回去宿舍整理,她就和我住在同一楼层,”程意意别了别耳后的鬓发,随后双手乖巧在身后交握,“我觉得应该是她配到了我房间的钥匙。”
冯教授刚欲开口,程意意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可惜宿舍楼道内没有监控。”
“论文投出之前,实验室也有人进来翻动过,拿走了一些材料。”
“当时我和师兄找过保安科,警察也来看过,可大楼外的监控里,往来的都是内部人员,没查出什么。”
冯教授本就是直性子,脾气压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子,“欺世盗名,界内败类,无耻之徒!”
年纪越大,所追求的东西也就越纯粹,冯教授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平日里肖庆和程意意处事稍有不端都要被他狠狠训斥,现在知道了张清那样的行径,却不能立刻找出确凿的证据奈何她,怎能不生气。
更何况被盗走论文的是自己的学生,他一手扶持着他们成长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两人的付出。
他含怒握紧了办公椅,眼睛瞪圆,额上的青筋都气得乍起。
“老师…”程意意就抓住这机会,低声道出一句,“其实还有一件事…”
“其实我之前隐隐感觉有人进过宿舍,但当时不能确定,想着图个心安,”她不安地绞绞手,“我就把常放在宿舍那一份稍微加上了些内容,删减改动了一些实验数据…”
“我没有想到,动过的地方她全部用了…”
程意意轻描淡写,其实那改动何止是稍微,从第一次在门缝里发现笔芯断裂开始,她便开始对论文修改,张清看到的那一份,许多核心数据和内容根本是凭空捏造的。
张清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冯教授监管下的数据会有差错,更别提程意意的高智商造假,许多地方不严格按照步骤一模一样反复做几遍实验,根本无法察觉其中的问题。
而张清没有那个时间,她得抢在两人之前把论文发出去。
真正的实验数据和论文原稿从来都被程意意备份在移动硬盘中,随身携带。
生物等实验科学领域,是学术造假的高发区。实验科学依靠实验来得出结论,为了名利,有的科研人员难免铤而走险,去修改、捏造实验数据,来得到预期的结论。
学术期刊通常也只审核科研论文的新颖性和重大性,只看出示的数据能否证明结论,并不会怀疑实验数据。
学术造假的列子层出不穷,而张清这一件却是特殊的。
她所在的研究所是学界内首屈一指的最牛研究所,她本人是杰青的资助获得者,还是研究所拟推荐的“百人计划”候选人。这样的人学术造假,可想而知媒体和舆论将会怎样穷追不舍地把这件事挖掘到底。
罚款、撤销学位、解雇、声名扫地。
她将在科学界内再无立锥之地。
不用深想,冯教授就清楚了程意意这一点轻微的改动有多致命…
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去追究程意意的举动是不是刻意,相比两个小家伙论文被成功盗窃的结果,还是张清盗走的是造假论文更让人容易接受。
冯教授的面色严肃凛然,挥挥手示意两人先走,低头打起了电话。
……
程意意轻轻把门带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神色轻松坦然。
“意意,还是你厉害!”肖庆朝她竖起个大拇指。
倘若张清今天被定的罪名是剽窃,就是为了课题组、研究所的声誉,也多得是本着息事宁人态度的人,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被窃走成果的不过是两个博士都没毕业的小家伙,有谁会与他们感同身受,替他们强出头呢?
程意意改动论文之前,便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
导师性子清高出尘,恐怕孤掌难鸣。肖庆的父亲就算想帮他,一方面得估计研究所的名声,另一方面得找出确凿的证据。
她的目的并不是让张清身败名裂,倘若张清没有先起贪欲恶念,她准备的这一切根本威胁不到她。
可既然她做了,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程意意的举动,事实上,也截断了研究所的退路。
张清能够成功捏造数据,这和课题组与研究所的监管把控不严有很大关系,与其等着张清的数据造假被世人发现,成为天大的丑闻,还不如研究所先行出面,要求期刊的主编撤销论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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