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有熬过。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种准备,就算是二十年,也做不好。
李翠动了胎气,胎儿早产,乔念没有足月就出生了。
刚出生的乔念很虚弱,还是村里的婶婶们过来接的生,喂的第一口奶。
李翠那几天什么都不想,不敢想,怕想多了会一直没有奶水。
婆婆出殡了,身体一直不好的公公没过几天,也走了。
白天有村里的妇人陪着,李翠还能打起两分精神,到了晚上家里空荡荡的,李翠就忍不住哭,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哭。
又过了半个月,住在另一个山沟沟里的娘家人听见了,急忙赶过来,说:“你还年轻,婆家又没人了,把孩子扔了吧,娘再给你找门亲事,还能嫁。”
李翠摇头,不舍得孩子,她没有亲眼看见她男人的尸体,就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她要等他回来。
娘家人急了,可劝不动。最后只好把身上的一点钱都给她,临走前抱了抱孩子,忽然觉得不对劲,问:“孩子出生多久了?”
“一个月了。”
“怎么还没开眼?”娘家人用手拨乔念的眼皮,这一拨,就看见了一双没有瞳孔的眼,大呼,“是个瞎子!”
李翠一怔。
“扔了吧,你要被拖累一世的!”
李翠抱住孩子,死也不肯放手。
无法,他们只好离开,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娘家也穷,实在没有办法顾着她。
李翠就这么带着孩子下地干活,没日没夜,瘦得身上没有几斤肉。自己耕种的不够吃,等别人家收成了,她会去别人地里一粒谷子一粒谷子地捡起来,能捡一粒是一粒。
她从牙缝里省下的粮食,养大了乔念。
乔念三岁了,又乖巧又懂事,李翠终于没那么辛苦了。
只是乔念不知道自己是瞎子,他跑去跟别人玩时,总听见“瞎子瞎子”的话,渐渐明白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
他不爱出门了,不爱说话了,整天待在家里,坐在院子里的鸡圈旁,听它们咯咯叫。
李翠不想儿子这么消沉下去,但她不知道要怎么教他。她想了又想,拿了点米去镇上换了点糖,回来给了村里的一群孩子,让他们带乔念玩。
村里的孩子来找乔念玩时,乔念又惊又喜。
就这么度过了童年。
李翠想给乔念找个私塾,但拿不出钱。外面越来越乱,战火都要烧进这山沟里来了,村民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翠厚着脸皮带乔念去见了村里一位据说是秀才的老先生,让他收乔念做学生。
老先生已经老眼昏花,拿笔的手都在发抖。见还有人相信他的学识,很高兴,就收下了。
李翠有空了就会去河里捞点鱼,做好了送去。去山上摘点野果,也给老先生送去,自己一口也舍不得吃。
乔念十岁开始认字,虽然晚了点,但李翠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乔家。
过了五年,老先生去世了。乔念的学业中断,因为眼睛的关系,也没有办法去镇上的学堂。又因为眼睛的关系,念的书似乎一点用也没有。
村里有人嘲笑说他一个瞎子念什么书,还笑李翠心比天高。
更有人说,乔念是克星,克死了他爹,克死了他的祖父祖母,现在还要拖累李翠。
乔念也听见了传闻,又不再出门了。李翠也听见了,她又一次拿了砍柴刀,跑到那户人家门前让他们闭嘴。
那户人家本来就是村里的恶霸,家里人多势众,没被李翠的架势吓着,反而要揍李翠。李翠没有退怯,她知道她这一退,儿子也就完了。
李翠挨了揍,鼻青脸肿,但那户人家也没占到便宜,最后村长出面调解。
不好的传闻也消停了下去,没人再提这事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李翠是会拼命的人。
乔念知道母亲去跟人打架了,听见她回来在捣药,伸手去摸母亲的脸,瘦削的面颊肿到半天高。他没忍住,哭了出来。
人是在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
——大概就是在察觉到长辈老去时。
第二天,乔念对母亲说:“娘,我要去找份活做,什么都可以。”
瞎子要找活做并不容易,就算做学徒别人也嫌弃。
李翠也发了愁,儿子想干活是好的,她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学手艺是最好的,牢靠。但没人肯收,一个都没有。
村里人听说这事后,倒是有个人留心了,特地到李翠家里来,说:“我倒是觉得有个活适合乔念做,就是不知道他胆子大不大。”
乔念问:“什么活?”
“我有个亲戚捐建了个义庄,离这也不算太远,缺个守夜的。”
李翠一听,忙摇头:“那活没前途,而且大晚上一个人在那,太危险了。”
那人笑说:“危险倒是不危险,也没人会去偷死人对吧?就是地方偏僻了点,之前找的人熬不过半年就吓跑了。倒不是我说,乔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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