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薛霓裳等人要走了,便喊了声:“等等!”
“这里不会再有人追来,你们的人很快就到了。”薛霓裳的语调一改往日的高扬揶揄,变得格外低沉,语毕还轻轻咳了声。
“不——不不。”我试探瞧她还在认真听着,遂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姑娘?”
她回头看我,我继续道:“她模样很好,不爱笑,总板着张脸,这么高,这么瘦,身量与薛——你一般,穿着水色的裳裙,你可曾见过?”
她不说话,许久才微微摇了下头。
我早有预料,却不免心里失望:“这样。多谢薛楼主此番舍身相救,日后若有用得着本宫的时候,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没有。”她话极轻又快,我一时分不清回得是哪句,但见两名侍女上前扶住了她,几人飞身而去。
我扶着诵诵走了两步,诵诵停下低声道:“有人。”
话音刚落,郑晗旸当先出现,其后是连秦与蓉蓉,还有几个幸存的兵士。
他们皆是松了口气,连秦立即跪倒请罪:“属下护送不力,致公主殿下千金玉体履危冒险,罪该万死!”
“不急。”我抬了下巴叫他起来:“找到瑶玉,便算你功过相抵,且再记大功一件。”
连秦起身展开地图与我细说,那地图实在画得教人云里雾里,我只记得他最后指着个方向讲:“往此处走,很有可能碰到蔺姑娘。”
诵诵再三言明自己无碍,执意背我。我让她积蓄力量,好好养伤。我俩折中,便互相搀扶着前进。
郑晗旸照旧道了声得罪,然后抱起蓉蓉。
父皇总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故此,我觉得到了京都,便须得跟父皇请个旨,给他俩做个媒。不然,这事若是将来传出去,都不好看。
天地良心,我绝非是因为吃吃。
后头没了追兵,这一路走得总算不必从速急赶。我得空坐下来喝了口水,想到发生了这般大动静,吃吃一个弱女子,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这般越想心里越渐渐没底起来,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珠子,我立刻仰头吸吸鼻涕,冷不防被诵诵一推,径直侧趴到了水里,摁了两手乌漆嘛黑的泥水,并半条袖子。
诵诵起身来扶,我噗噗吐着嘴里的泥水,咂吧咂吧,脸顿时一皱:“好腥。”
诵诵急忙递给我水漱口,一边用手绢给我洗手擦脸。不知是什么缘故,我漱了好几遍口,总觉得嘴里味道不对劲:“还苦。”
我侧脸伸出舌头让诵诵看:“是不是有什么——”
我的话没来得及说下去,因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我的吃吃。
她瘦了,衣衫也脏了,还有些破,眼底一片青黑,但到底没有添新伤。
我朝诵诵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珠子,踮起脚快步走上去,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吃开了口:“你的额头……”她说着似是笑了,眉眼有些弯:“你在找我?”
她说话有气无力,我摸着脑门已经差不多消下去的大包,忽然嗅到股药味,便拉起她的手腕瞧:“这个……这个还疼不疼?”
吃吃摇摇头,朝我身后瞧了眼,又问:“殿下在找瑶玉?”
我点点头问她:“你从何得知的?”
吃吃道:“方才到此,听蓉蓉说的。”
我闻言捏了捏她的腕子,抬头迎上她的脸,直直瞧进她那双眼睛里,低声道:“本宫说过,将你们带出来,便也会将你们带回去。”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视线,低低应了声,立即咳嗽起来。
我上前扶她,又被推开,诵诵从后过来问:“蔺姑娘受了内伤?”
吃吃点头:“遇到个老头子,不过被追星楼的人救了。”
她说着走了几步又回了下头:“她说,有人找我,急切得很。”
我往前走,脚腕忽而疼了一下。
诵诵过来扶我,我瞧着吃吃走到蓉蓉跟前,两人说了几句,吃吃露出个细微的笑来,心下难过得紧,不得不捂住心口,道:“诵诵,本宫心里头有些疼,你瞧瞧是不是受内伤了?”
连秦圈出片地方,烧了堆火,带人抓了几条鱼烤着。
我坐在芦苇制成的铺上,隔一会儿便得站起来让诵诵给我捶捶臀。
蓉蓉与吃吃坐在一处。
休息的地方被单独隔开,是用芦苇放倒了摞出来的,眼下也找不出更好的地儿,好在诵诵尽力将芦苇铺得整齐了些。
吃吃与蓉蓉另外隔了片地方,和我不在一处。
用过晚膳,我枕着诵诵大腿,抬头看星星。
隔着重重芦苇杆可以隐约看到火光,火光摇摇摆摆的,看着很暖和。也不知是否实在太累了,我竟这样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天还未大亮,周遭一片静谧。旁边一阵细微的动静后,蓉蓉和吃吃小声说了几句话,其后有人出去了。
我叫诵诵不必跟着,也起身踮脚一瘸一拐走出去。
兵士依偎着躺了一地,我冲守夜的连秦与郑晗旸点了下头,悄声问他们:“方才是谁过去了?”
“蔺姑娘。”两人齐声道。
我心下一喜,面上矜持道:“他们这一路也着实辛苦,不必太早起来,多睡会儿也无妨。”
等他俩答应了,我便往河边蹦。
吃吃洗了脸,正对着河水不知在想什么,见我过来,也只看了一眼。
我挪到她身边,看她脸上湿漉漉的,一滴水流到下巴,要掉不掉地挂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怎么这般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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