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男人为什么要行遍大江南北才算活过了一个盛夏?”那年,仗剑浪迹了第八个初春的少年,在由东往西回四川的路上,于巫峡遇到了两鬓花白的襕衫老人,八年了,我走遍了大明疆土的西北地域,去过哈密卫,见过风情万种的异族姑娘,见过鞑虏侵略边境时的殣殍遍野,见过那无数边防明军筑起的厚实壁垒背后,是那些个富绅官僚的胡吃海喝,骄奢淫逸。
我看到了人们为名为利奔走黑发至白头,我见过赶赴京城博取功名的士子名流,见一个憨厚少年进入宦海朱门,尔后经洗涤蜕变的他执笔杀了最熟悉的道德和情感。
我也看见了我们这些江湖人在官门面前作揖请安,也看见他们用墨水把一个爱妻子、孝父母、忠大明的武林泰斗拖上刑场,同时,我看见那些百姓朝他丢石头,啐唾沫,骂他鱼肉乡里,骂他茹毛饮血,该骂的骂完了,他的妻妾,他的儿子,他的父母一并被拖上刑场,满门抄斩。
只因为那位泰斗拆穿了官僚的阴谋,没让手下弟兄与官僚的政敌火拼。
“所以师傅,你让我由道转儒,是想我登科及第,以天下为己任?”
“人生在世,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乃持枢。我们秉持天道循环,我们侍奉天地圣贤,我们讲究忠孝仁义,然而经历春生已是而立之年,步入夏长便是而立到不惑的眼见为实,你没见过光怪陆离的三千世界,也不曾与那些受饥寒交迫的庶民感同身受,自然不能体会何为天下,何为我们生于世间的理由。为何万卷书之后,还有万里路?你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你盲目的游历王土八年,其实也算枉然。”
“是,是枉然。”青年剑士低头冥想。
“而今,你还想为自己报仇吗?短短八年的时间,忘记了,就不算仇恨了,现在你的心已经空了,排遣了所有过去的烦恼,忘记了所有仇恨的脸,你因为陈雅涵而记恨的陈天霄,因为陈天霄而记恨的陈雅涵,都不见了,都白云苍狗,烟消云散了。那么试问,一颗空无一物的心,如何装不下整个天下!?”
青年被深深的震撼了,深深的,震撼了!他抬起头来,看那老人,那一刻,他彻底顿悟了。
天下在心中,便是贯彻寰宇的浩然正气!
“待你真的找到你的意义,这柄天剑,便会因你为芸芸众生而开。”
不再为爱上师娘而辗转于良知与情怀之间了,不再为嫉妒亡命师傅而拼命的忘记他了,不再为夺走自己朝思暮想的一切,而去仇恨陈天霄了!
这才是我汪清泉!
在那以后,汪清泉向天借了两次天剑,第一次,是杀海上巨枭陈祖义,破万军,入帷帐,提头颅,仰天长啸。他以为那是为天下而战,为正义而战,可天剑并没有为此而开。
第二次,是为了护送扎西家众人遁逃,他感受到了惶惶天威的降临,所以他挺身而出,挡住已经不再恨的陈天霄,再度向天借剑,借下来的是量天蜀王剑,铁木匣浑然没有动静,他以为那是为了真挚情感,为了正义,天剑却没有为此而开。
直到心脏被大风水一剑刺穿,他偏偏跪地,面朝东南,泪如雨下。
漫天风雪三千尺,追慕英魂归故里,一切如虚无大梦一场,这场穷尽近四十年岁月的梦,终于谢幕了,遗憾的,只是天剑不为正义而开。
陈天霄取下了铁木匣,大风水一剑划过,铁木化作齑粉,融入风雪飘飞远去,而那落地的,只是一把黑铁盘龙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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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地,如火如荼。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堪称天之骄子?遗憾天剑不为正义而开,究竟是不是朱友堉,谁说得清?”扎西强木看向桑吉喇嘛,苦涩的笑了:“帮我把汪先生带回来。”
“现在不行!”徐文靖插话道:“宁川卫又调遣了三千精锐进入松潘卫,如今已经和霸占汶川三镇的央金家交战。之前我们派出去的斥侯一概有去无回,怕是已经折在央金家派来追杀我们的高手手中了,眼下冒然前去,必然凶多吉少。”
“我们?”扎西强木看向一本正经的徐文靖,笑道:“小诸葛早已加入我们了?”
徐文靖没有报以尴尬,脸上神采飞扬,理直气壮道:“我只是为了大明疆土而身先士卒,央金家和黎利想得一样,黎利想改安南为国,央金家想改松潘卫为国,这都是蔑视皇权的行径,徐某身为大明士子,抵御胡虏,瓦解邪恶,本乃分内之事!”
“这便是那以天下为己任?儒家大义在徐先生身上体现得淋漓极致,强木在此谢过了。”扎西强木兀自起身,踩踏在竹筏上,对骇然满面的徐文靖深深鞠躬,报以藏家最为崇高的敬意。
徐文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说话。
在徐文靖心里,刻有无数胡虏番人的野蛮形象,遥想五胡乱华期间,匈奴、鲜卑、氐、羌、羯五大族侵略华夏,他们用极其野蛮的行径在汉地内肆意破坏,把数十万汉人少女饲养成‘双脚羊’,没事便对这些圈养起来的汉人少女实行污辱凌虐,大肆之后便碎尸万段,与牛羊之肉共同烹食。
那年头,我泱泱汉人差点被屠戮殆尽,这段黑暗历史在徐文靖心里形成了一层壁垒,上面只有四个字:‘远驱胡虏’。然而这四个字,在朱元璋推翻元廷的那一刻起,便彻底实现了,大明的光辉笼罩着汉人,保护他们,任用他们,让他们不再沦为食物,不再受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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