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付了渡河钱,船工将她的马牵上船,船底舱位可放马,邱敏刚刚在客舱坐定,没多久,又见一熟人进入客舱。邱敏默然,心想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卢琛一上船,双眼习惯性地先将船上的渡客都扫了一遍。玉真若要北上去晋城,必然要从孟津渡口过河。虽然他跟玉真同路,但却没那功夫一直守在关口逮人,只能在经过的路上顺便找找。
其实再仔细想想,那女人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凭她那点脑子,还异想天开抢他的路引在外行走,她真懂得怎么北上去晋城?说不定早迷路到深山老林里,被虎狼吃掉。这么一想,卢琛顿觉悻悻,他本来还想亲手宰了她。
邱敏看了那神经病一眼,转过视线当没看见。她闲着无聊,竖起耳朵中听周围的人说古论今,旅途中的各种见闻,觉得颇为有趣。
突然,她听见有人提到去年安阳河之北的那场战事。那次的事邱敏也有印象,卢琛率精兵五万,崔道远率兵二十万,在安阳河之北激战,双方都伤亡过重,后来大祈商人的粮食源源不断运往前线,卢琛耗不过崔部,只能退兵北还,一直休战至今。邱敏想,卢琛大约是无力南下,不过大祈也拿他没办法,那货手下的铁狼军太凶残。
战争从来都是男人的最爱,虽然船舱中的人多是平民、商人,但是一谈起战争来个个口沫横飞,好像自己亲自上过战场一样。
只听有人道:“都说崔家是本朝第一将门,我看也不过尔尔,二十万打人家五万,最后还打个平手。”
另一人道:“有本事你去跟卢琛打啊。”
“我是没那本事,但我还不能说了?我看崔家就是打不过卢琛,前年崔家还吃了败仗,大公子崔光远被卢琛砍了脑袋,将头装在盒子里让人送回来,奇耻大辱啊。”
又一人道:“说来那卢琛确实不简单。我常年贩货至北方,听说那卢琛十三岁刚从军时就展现出了与常人不同之处。”
立刻有人问道:“怎么个不同?”
那人道:“那时卢琛还只是个百夫长,有一次带兵在边境巡逻,忽然从树林中冲出一只巨熊,那熊站起来有一人多高,凶猛无比,一出来就拍翻十几人。然后那熊一路狂奔到卢琛的马前,你们猜怎么着?”
马上有人识趣地接下去:“怎么着?”
邱敏也眼巴巴地听着。
那人道:“卢琛大喝一声,将手中拿着的坛子砸在地上,对着巨熊拔出腰刀欲砍,那熊立刻匍匐在卢琛脚下不敢动弹。”
邱敏眨眨眼,心想这不可能!一头有一人高的成年熊,起码有五、六百斤重,这种连老虎都可能拍死的猛兽,怎么可能会匍匐在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脚下?
和邱敏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嘘声四起:“骗人的吧?喝一声就能让熊拜倒?那不是比汉高祖斩白蛇还厉害!”
还有人笑言:“莫非那熊是母的?”
“千真万确,这件事情在幽州很多人都知道,那些胡兵都说他身怀异能,对他很是敬畏。从那次事件以后,卢琛就入了当时幽州知州张狩的眼,很得张狩看中。”
“还说你不是乱编!张狩本来就是卢琛的义父,卢琛之父卢膳,和张狩是多年的好友,不然你以为卢膳当年怎么攀上奸相林海升,代替崔家镇守北方的?就是靠张狩举荐!这卢琛从小就有个当知州的义父,一个当将军的爹,别人还在一刀一枪拼军功呢,他十三岁小小年纪,刚从军没多久就能当百夫长。而且我听说他原来不叫卢琛,因为他义父张狩无子,所以很喜欢好友的这个儿子,给他改名叫琛,琛是宝贝的意思,可见张狩有多喜爱这个义子。”
船舱里的人还在争论不休,邱敏嫌吵,转过视线看向船舱外,说来这些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的人,虽然可能自身能力也不差,但更关键的还是靠出身,这是个拼出身的时代,不然沐泽怎么能十五岁登基。不过那卢琛因为有个当将军的父亲才能领兵,他爹造反称帝后还封了他当太子,他却弑父登基,当真灭绝人性。
忽然船舱里有人说了一句:“我听说张狩喜爱卢琛不是因为自己无子,而是因为张狩是个断袖,卢琛是他的禁脔。”
周围安静了片刻,后又嘈杂起来,毕竟大多数的男人喜欢的对象还是女人,对男人与男人间的话题不敢兴趣。因为铁狼军杀了不少大祈百姓,在大祈编排卢琛的流言可多了,把他说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断袖之说,实在不算劲爆。而且张狩在卢膳起兵造反前就死了,大祈百姓对他有恶感的人不多,倒是很少有人编排张狩,邱敏也兴致缺缺,只当笑话听听便罢。
船靠了岸,邱敏随着旅客鱼贯而出。
她站在岸边等船工把她的马牵出来,其他商人也忙着卸货,邱敏站在岸边四下乱看,忽然看到那个神经病正脸色不善地站在一旁。他又怎么了?邱敏奇怪。过了一会,看到卢琛朝一个人走去,同对方攀谈了几句,接着两人一起离开。
跟他离开的那个人,好像是刚才说卢琛是张狩禁脔的那个人。邱敏朝那两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默默地想。没多久,船工将她的马牵来,邱敏翻身上马,跟着商队继续北行。
却不知在她离开半日后,洛阳周边的关卡皆被官府封锁,包括孟津渡口亦被封锁,导致大批商旅滞留在河对岸。
沐泽骑马赶了一天,方才抵达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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