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人的抉择还有看事物的角度是否能够被解释。」
张书妘点头,她自己也是那种从来都只在台下思索,却从来都不发表意见的人。照这样看来,林宇侬答案里头也带有消极的意味。
「能够被讨论的问题,都俱有一定的争议性。」张书妘回想着。
「如果我说,有四位船员在海上遇难了,手边没有食物,就快要饿死了,那么当他们今天决定杀掉一个人来救其他四人,这到底合不合道德逻辑?」
林宇侬伸手在纸上画了好多线。
「有人说,因为将死,所以为了维系生命,杀了一个人可以救三个人,即使并不道德,但情急的状况下是可以被理解。」
张书妘说,然后她回忆着,笑了,「妳记得吗?这个案例里头,三人在杀了第四人之前还吃了一只海龟,我们有同学认为性命并没有贵贱的分别,生命不能用价值定义衡量,所以那些人不该杀人,连海龟都不应该杀。」
林宇侬呵呵笑起来,疲惫的蜷在沙发上,把头枕在张书妘的腿上。
「我不想去辩论谁可以评断、谁有资格评断,因为人人都在评断。」
张书妘轻轻的拂过林宇侬的柔顺的长发,轻轻的触碰那张脸庞。
林宇侬翻了个身,眨了眨眼,看着张书妘的眼睛。
「我只是想问,如果我说我不爱妳,会死,那么师生恋可不可以变成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已经认定是错误的概念?」
张书妘笑了,低头轻轻吻林宇侬的额头。
「妳知道吗?我相信直线。」
「…但我也只相信妳画的、妳说的那一条是直线。」
☆、番外_师生(上)
沈老师第一次看到戴懿凡时,想到的是赵晃。
国中男生普遍活泼开朗,偶尔开些无聊、下流的玩笑话可能是天真或是愚蠢无知的表现,但赵晃的开朗与明亮是完全在同侪间脱颖而出的。
「戴懿凡,麻烦叫她起床一下。」
沈老师口吻不带责备的说,她还在笑着,戴懿凡的睡姿可说是教学几年来最有趣的一个。
她一点都不介意学生上课睡觉,如果没有人叫、或是叫也叫不醒,那也罢,她已经很久都不在乎这种事情了。
想听的学生自然会听。学生错过了会后悔,那是他的损失;如果错过了不会后悔,那补个眠也好过在教室里头一无所获。沈老师的思维从来都跟学生同步,所以一般而言,不听课的学生并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在学生低头抄写笔记的空挡,突然间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
「吴镇宇,麻烦叫他起床一下。」
可能因为初出茅庐,在学生眼里并不具有威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起来,但那同学周遭却没有人愿意伸手把他叫醒。
沈老师还年轻,仅仅是这么一件事情就感到不受尊重、觉得火冒三丈。平常她不是个脆弱的人,但一下子站在讲台上面对这么多学生,无论如何都会造就些动摇跟改变。
实际上,她是传奇性的全校最年轻的老师,大家在互相介绍新同事时,都会啧啧称奇怎么有人这么年轻就考上老师。但某些时刻——譬如这种时刻——沈老师会宁愿用几条皱纹去换能镇住学生的威严。
沈老师还按耐着没有发作,如果学生再不听话她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老师虽然有权利发飙,但是开学第一天就管不住学生大发雷霆的,这种怒火冒得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丢脸。
远远地有个学生站起身,横越了大半个教室到吴镇宇的座位旁,把他摇醒,然后附在男孩的耳边讲了几句。
睡眼惺忪的吴镇宇还搞不清状况,就高喊着:「安静!大家安静!」
全班同学都笑了,连沈老师也一样。
「吴镇宇,你刚刚在睡觉呢!」
沈老师提醒,吴镇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全班目光的焦点,倏地耳根发红。
「可是…可是我是班长啊…」
「嗯?我们才要选举,你怎么就当上了?」
全班持续着大笑,吴镇宇的耳根更红、这次一路红到了脖颈处,小小的喉结紧张的滑动。
「你是想要自愿,对吗?」沈老师替吴镇宇找了个台阶下,看到男孩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想必是想当班长想疯了,居然睡一觉起来自己以为已经当上了。
沈老师转头在黑板上写下吴镇宇的名字,转头问学生,「还有没有人要提名?」
「赵晃!」
「赵晃。」
「我提名赵晃。」
三、四个学生此起彼落的唱名,沈老师看到方才走过半个教室叫醒吴镇宇的男孩,对自己挥了挥手。
「赵晃。」沈老师点了点头,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再转过头时,沈老师看到男孩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不知怎的让人联想到夏天,透着叶子的缝隙窥探天空,那种柔和、隐晦的、却又好强烈的明亮…
看着张书妘好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她没有过度热情的表现上进心、没有咄咄逼人的前进姿态,她只是专注地听着沈老师的话,开口便是最关键的几个问句,那种最质朴、最务实的追求的态度。
沈老师没有看漏张书妘的满腔热血,还有对于教职所怀抱的梦想,几乎跟十几年前的自己如初一辙。
所以当戴懿凡在张书妘身边低下身躯翻找置物柜,那两个人的世界产生交集的那刻,沈老师总觉得自己好像正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蹈当年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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