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他们出楼后,唐漾因为陆续让人,还被挤在二楼的露天平台上。
她看楼下人头密密麻麻,如顺风奔腾的河水,河水中,她不敢相信但又确实看到了蒋时延从很远的地方跑近,一路“让一让”“麻烦让一让”逆着人流来。
到一楼,他消失不见。
不到一分钟,满脸急色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上来做什么?”唐漾推他,“有文件忘拿了?文件能有人重要——”
唐漾话没说完,蒋时延一把拉起唐漾的手,转头跑向平台另一边。
远离了大部队,也远离了嘈杂。
天花板上的白灰扑簌簌朝下落,伴着碎木头、断钢筋。
唐漾心跳得很快,蒋时延心跳得也很快。
蒋时延牵着唐漾的手,牵得很紧很紧,不松开。
蒋时延把唐漾带到二楼平台边缘,他顺着管道跃下去。
唐漾跟着蒋时延的步伐踩到管道上,见最后一格的高度离地面超过了两米,她动作一顿。
蒋时延落地,朝唐漾伸出双手,唐漾小声说“91斤”,蒋时延喘着气点头,唐漾毫不犹豫朝下跳,蒋时延受惯性朝后仰了一下,尔后稳稳地把她接在怀里。
周遭沸反盈天,唐漾耳里却只有两个人的心跳,两个人的呼吸。
你起我落,比赛般交织在一起。
消防车来得很快,架云梯,开水枪,高压水瀑直冲火海。
撤退进入尾声,不少人将视线投向墙角两人。
“你刚刚是来找我的?”唐漾微微用手撑起蒋时延胸膛,将两人拉开点距离。
蒋时延目光逡巡她全身,确认她没伤到,笑了,“不然呢?”他用食指轻轻刮落她鼻尖的灰。
唐漾鼻尖吃痒:“这么感人吗。”
蒋时延:“换我在里面,你不会过来?”
唐漾:“你刚刚不都出去了吗?”
蒋时延坚持:“换我在里面,你不会过来?”
爬山虎上有残留的火光,映出唐漾绯色的脸庞。
“会。”她细若蚊蝇地应了声。
蒋时延满意地摸了摸唐漾的发顶,发消息让助理带其他同事先回公司。
唐漾头顶稍稍发麻,确认所有银行同事都安全了,轻度烧伤的陈强也被送到了医院。
唐漾转过头,正想和蒋时延说话,余光瞟见张志兰带着两个孩子想从侧门出来,一根断裂的横木挡在她们跟前。
楼里浓烟穷寇般追到母子三人,唐漾蓦地蹬下高跟鞋赤脚跑过去,蒋时延看到她动作,更快地跑到唐漾身前。
“哐当”“啪嗒”,木头断裂声不绝于耳。
蒋时延把闵木闵林抱出来,闵林噙着眼泪要妈妈。
唐漾跨到楼里去拉张志兰,她推着张志兰出楼,自己刚要出去,在她正上方,一根细长的灯管摇来晃去,眼看着一坠,唐漾闪避不及,蒋时延冲过去反身把唐漾护在怀里。
“啪”,灯管砸下。
蒋时延闷哼一声。
消防员冲到楼内彻底灭了火,保安们辅助消防大队排查伤亡情况。
那根灯管砸下来痛是痛,但绝对到不了伤人的程度。
而唐漾就眼睁睁看着蒋时延受那一下击打,唇色骤地发白,大颗大颗汗珠从他额角冒出。
接着,他扶自己的手臂失去力气般朝下滑,整个人极为痛苦地、缓缓蹲下去。
“延狗你怎么了!怎么了!”唐漾急了,一边询问蒋时延一边焦急喊,“来人!这里要救人!来人啊!”
残烟呛人,她喊破了音。
救护车是先前跟着消防车一起来的,医生和消防员几下把蒋时延抬了上去。
唐漾跟上去,看医生护士给他做检查,仪器里各项指标“滴滴答答”。
突发心脏病?但延狗没有心脏病。
被砸到了脊柱?还是其他……
唐漾逡巡着那些指示灯,心里怕到要死,她面上却强撑淡定、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不会有事的……延狗你不会有事的……”
蒋时延嘶了一口疼,手动了动。
唐漾默契地把手伸上前。
蒋时延握住她。
蒋时延望着她急迫又帮不上忙的纠结小模样,想说很多话。
可他唇嚅了嚅,虚弱得一个字也发不出。
蒋时延想,话说不出,摸摸她的手也是极好的。
唐漾的手小、白、软,摸着和没骨头一样。
蒋时延翻来覆去地摸,越摸越忍不住心疼,他的漾漾在在意他,他的漾漾在担心他,他的漾漾很急……
可该死的,他竟然觉得她方寸大乱又强行镇定的样子都这么漂亮又可爱。
蒋时延说不出话。
这样的动作落在唐漾眼里,就是大病当头的无助。
唐漾不禁捋着他头发安慰他:“没事,不会死,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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