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积糊这事儿还分人呢?抗旨的时候就病积糊,骂吏部尚书的时候就回神?你家老爷子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不把我父皇放在眼睛里?”
傅开书抖如筛糠,团团缩缩的看着膝上拽成一团的波丝绸配帉,手心里头全是湿汗。
东宫端着羊乳茶,捏着鹤喙长柄瓷勺搅了搅,拌上红糖低头一口一口喂着膝上的沉岚,“岚儿,大哥哥以前教你读三国史,你最喜欢哪一段?”
二皇子笑嘻嘻翘着二郎腿,一口羊乳茶,一口从母后手里抢来的点心,美滋滋的,“岚儿最喜欢司马懿装病戏弄曹操那一段。曹操派人请司马懿来府中任职,司马懿恨曹操篡权独裁,便自称患了风痹病,逃过曹孟德宣召!……司马老贼胆子好大,敢给曹操抖机灵!”
东宫欣慰的摸摸弟弟的头,漫不经心,“……傅开书,你说,你家老爷子是不是心存司马懿之志呢?”
地上冷,那寒意一阵一阵往骨头缝里头钻,傅开书只觉得头顶有千斤重,连抬起来看一眼滴水下头挂着的红瓢宫灯都不能,灯火的颜色红的发褐,乌沉沉的一片照在背上。
这东宫如此清艳干净,看上去简直像个极秀美的女孩子,睫毛细长,眸色深凝,哪知道竟然如此棘手,如此深沉可怕,不愧是周天子从小带在身边的儿子!
傅老爷子作为南楚旧臣,托病拒绝周天子的旨意,其实为的不就是那点子读书人面子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读了忠孝礼仪,就要忠君爱国。老爷子仗着自己是闻名天下的鸿儒,不买皇帝的帐,只不过是清高罢了……可是这么一顶司马懿的帽子扣下来,傅哪里家顶的起!
司马懿嘴上清高,恨曹氏篡权,可他自己却在日后成了更大的逆臣!东宫这么说,就是暗指他们傅家心存篡位之心,这可不是卖弄清高的罪名,是大逆不道!
傅开书咬紧牙关,格格的抬起脖子,看向那个不到十岁的小东宫。
沉家的人真厉害,太子不过十岁就有如此心机,皇帝陛下也春秋鼎盛,大周朝就像一个蓬勃而强大的新生命,而旧南楚则像破碎的风烟一样,泯然化成看不见的氤氲,变成回忆,永远停止在了史书中。
傅开书喉咙一酸。自己虽然早早就中了状元,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故国山河破碎,他却只会写些之乎者也的文章,无力挡在北周大军的铁蹄前。
想起当初三甲放榜的那一天,他的名字高中榜首。状元,多么尊贵的荣耀,是对他一生所学的肯定。然而那天,中榜士子们却毫无笑颜,人人表情凄风苦雨。
百无一用是书生!
同样的土地,换了江山之主,傅家现今的地位和旧南楚时不能比,事已至此,他只盼东宫顾念着点傅家世世书香的名声,别下手太狠。
“殿下明鉴,傅家绝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老爷子他是……是真的病了……”
东宫不耐烦的看着他,“少拿病糊弄本宫。今日不杀你,你带着本宫的钧旨回家。明天一早,本宫要看到你家老爷子上朝任职。若真生病了,就抬着来!”
让老爷子出山任职?傅开书想到家里老爷子的执拗,顿时满头大汗,冷津津了一身。这旨意比杀了他还难受,老爷子一辈子认死理,皇帝的圣旨都敢不接,吏部尚书上门都碰了一鼻子灰,他有何能耐能把老爷子劝出门?
傅开书慌乱摇头,“千岁明鉴,老爷子糊涂、性子执拗,不愿意的事情,谁劝都不行……”
“执拗?”东宫挑了挑红润嘴角,轻轻反问了句,眼睛沉如深晦的湖水。
檐下的水滴子丁玲玲响,一旁蜜合提花帐子旌旗般在风里撕扯的飒飒作响,东宫放下沉岚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徐九流开的血迹边沿。
“是,你家老爷子的确执拗。本宫听说他不食周粟,还每天关起门来锄地种菜,”东宫冷笑,“看着有气节,可惜,书读的多,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东西!”
傅开书惊然,“千岁……”
“不吃大周的米,难道还不喝大周的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傅家的院子也是大周的地盘,每滴水、每颗草都属于大周……不食周粟,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真的骨头硬,就该和故国同生死。汴梁城门破的时候,多少南楚士子投水自尽,舍身殉国。你家傅老爷子怎么不去?不会是嫌水太凉吧?”
傅开书无地自容,张口结舌的看着东宫,连不能直视的规矩也忘了。身边徐九的血腥气臭的他一阵阵恶心,月亮孤惨,东宫的脸在月色下有种莫名心惊的阴魅。
老爷子德高望重,向来是天下士子的榜样。东宫那嘴堪比血刀子,这话一出,连皮带骨的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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