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依颜笑吟吟的站起来,“大小姐,今儿个守岁,你和玉儿要来,也该提前知会我一声。现在堂里只准备了三个锅子,你看——”
除夕守岁,父亲和女儿相见吃饭,还需要提前知会么?江采衣笑容惨淡,玉儿则愣愣的站在门廊下头,朝江烨伸出去的两只小手臂缓缓落了下来。
然后玉儿捏紧了手,小小的孩子冷静躬身,跪在地上对江烨行礼,说,除夕走旧岁,玉儿给爹爹拜年了。
玉儿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我们就不打搅了。”
……我们就不打搅了。
这句话刻肌刻骨,痛得江采衣整个人要缩成一团。原来她捧在手心的心肝宝贝,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个打搅人的玩意儿。
一地鞭炮崩散的鲜红炮衣混在雪里,像是谁的血在流。
她带着玉儿回了屋,用大大的棉被把妹妹包裹起来,冬日的冷风吹的白色明纸呼啦啦发响。
年还是要过的,她找来面粉和馅料给玉儿包了汤饺子贺岁。玉儿嘴巴小,她包的饺子只有两个钱币那么大,雪白雪白的围成一圈儿。
姐妹两个围在床上,搭一方矮脚小桌子热腾腾的吃,你一口我一口。汤饺子里放了紫菜和黄花,浓浓的香气弥漫了闺房。玉儿头上带着她做的暖耳,毛茸茸竖着,可爱的让她怎么都看不够……那个时候想着,等妹妹长大了,她就单独出门立个女户,从此和江家再无牵连。
她的妹妹是这样美好的孩子,江烨不珍惜,自有她来宝贝。
她那个时候是这样想的,哪怕日后嫁个贫苦的农户、贩夫走卒也不要紧,她愿意。只要那个男人愿意接纳她,对玉儿好,她就尽心尽力服侍他,打理家事,好好爱他,绝不重蹈母亲的覆辙。她一直都很努力很忙碌,忙着刺绣、忙着做些女孩子家赚钱的零活儿。
这样,日后,她就能给给玉儿攒一份厚厚的嫁妆,给玉儿寻个清白的好门第,不让妹妹再受一丝委屈。公侯王府?她不稀罕,她只想把妹妹嫁给一个有担当的真汉子!
只有靠这样的希望支撑,她才能熬过悲苦的少女时期和对母亲的思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玉儿不吃饺子了,而是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江采衣不明所以,又夹了一个饺子,没吃几口就捂着腮帮叫,“哎呀!”
张嘴一吐,是一枚铜钱,给包在饺子里了,取个彩头。
玉儿高兴的拍拍小手,“真好!姐姐吃到铜钱饺子了,姐姐大吉大利!姐姐,玉儿盼着咱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想起方才妹妹在主屋受到的屈辱,她喉咙一酸,“玉儿,这样的今日,这样的今朝,是你愿意要的么?姐姐给不了你更好的,是姐姐没有用。”
那个小小的孩子闻言扑来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颈子,温暖香甜的气息呼在耳畔,“姐姐,有你的今日,就是最美的今日,有你的今朝,我年年都要。”
她抱着妹妹,只觉得温暖涌遍了全身,从足底一直暖和到喉咙里去,开心又酸楚。玉儿,真是娘亲留下的最好的礼物,是世上最柔软的光。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抱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燃烧她整个希望的太阳。
闭了闭眼,江采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向身边一摸,却只抓到空空一片,霎时就握紧了拳,眼泪一直往心里流。
……再怎么抓,也不会再有妹妹的小手,不会有玉儿柔软的小身子温暖的偎在身畔喊她——姐姐、姐姐……
江家!这一切,她不能忘,也忘不掉,这样的痛没有解药,她心里的恨像烈焰燃烧,不能控制,无法停息。
她的玉儿,那么好的孩子,那么乖的孩子啊!那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曾经对生活唯一的寄望和坚持,现在……现在还剩下了什么?
她在心里筑了一座坟,里面葬着她的玉儿。小小的孩子躺在那座心坟里面,永远是晶莹剔透,白衣胜雪的模样,永远闭着眼睛,躺在旭阳陌陌的垂柳下面。
丙午那年的雪一直在下,下在心头,积着厚厚的冷,从未消解。
江采衣站起身,垂头看着跪在前方红毯上的三个人,扯出一个阴冷透骨的笑容。
江烨一头就跪下,他的腿还没好,行动不灵便。昔日的晋候爷如今后脑全是黑白交杂的斑白的发,看起来瘦了好多,眼皮下一片憔悴的灰白,原本高大的身形也有些佝偻了。
江采茗则跪的更低,身体微颤扶着父亲,连面对江采衣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把额头紧紧抵在地毯上。
宋依颜磕了头之后就挺起身,她的面容在阴影里头显得越发刻薄突兀,江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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