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便是要将过世的人葬入山林了。
偏僻落后的深山里,还没有接纳火化这一思想,他们依然坚定着传统的土葬,认为埋入祖坟是最好的入土为安。
棺木下地的那一刻,所有送葬的人放声大哭。这是最后的道别了,一旦棺木入土,便意味着逝去的人,永生再见不着了。
众人围着坟冢痛哭流涕,被这情绪感染,虞锦瑟也红了眼。她扭头看看四周,哭的最惨的是王礼芳,她抱着墓碑,近乎呼天抢天,而她身后的沐华年,在凄哀送葬的人群里,是唯一一个静默的人。
他没有流泪,一滴也没有,依旧是那个表情,皱着眉薄唇紧抿,但虞锦瑟注意到,他紧扣着墓碑的指尖,渗出了殷红的血。
送葬完毕后,一群人下山回到了村落。
夜晚,留下来吃饭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屋里不够坐了,只能转移到了院子,为了防寒,众人燃起一堆熊熊篝火,乡亲父老围成一团,边吃饭边烤火。
虞锦瑟吃到一半,一个婶子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她,问:华年呢
她还真不知道,送葬回来后她就没留意过他,谁知婶子又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道:他这两天都没吃下什么,你去找他,劝他把这饭给吃了吧。将虞锦瑟推走的一霎,那婶子摇头叹息道:哎,华年这孩子,嘴里不说,可心里苦呀。
虞锦瑟找到沐华年的时候,他在后院的一个角落。
这里约莫是以前放柴的位置,很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没有灯,光线很暗。
沐华年蹲在那里,以虞锦瑟从未见过的姿势。
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正面还是背影,他从来都是挺拔着,孤傲着,隐含着一种迫人气场的站姿。她从未见过他那个模样,半蹲在墙角,双臂微微抱着自己,仿佛是一个缺少温暖与安全的孩子,在无人的角落里,孤寂地蜷缩着。
虞锦瑟的心倏然感到压抑,端了碗上前去,婶子给你盛的饭。
沐华年似乎没瞧见她,他垂着头沉默了好久,蓦地低低出声,第四次这是第四次了
喂虞锦瑟没听清,蹲下身凑近,你说什么
沐华年的声音低而沉,几不可闻,我小妹,二弟,再到外婆,现在是我爸已经有四个人了
虞锦瑟的心陡然一紧。
他在说,已死的人
是了,王礼芳曾说沐华年是四代单传,可其实,沐华年以前是有弟妹的,无非都夭折了。
他年幼早夭的弟妹,他跳楼惨死的外婆,再到他重症不治的父亲他一次次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至亲失去生命,一遍遍直视棺木的冰冷与坟冢的隔世。他的人生历经了无数撕心裂肺,与多次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
旁人可以嚎啕大哭,可以尽情发泄,可他不会,那些绝望苦痛他从不流露,宁愿将眼中泪,生生化作指尖血,埋于无人可见的暗处。
其实,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对比起他曾受过的苦,她的,不算什么。
那一瞬间,她再也不记恨他从前的薄情寡义了,一丝半点都没有了,便连季弘谣这块伤疤,她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怔怔瞧着影里哀戚隐忍的男子,心里满满地,唯有同情与怜悯。可她不晓得要说什么去安慰,只能将手里的碗凑得更近,吃点东西吧。
然而啪一声响,瓷碗远远地摔了出去,支离破碎他居然一下打开了她的手。他的嗓音依然低沉,却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在翻腾,走开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饭菜泼了一地,虞锦瑟的同情瞬间变成了气恼,不吃就不吃,饿死你算了
虞锦瑟走后不久,角落里的男子将头慢慢抵在冰冷的墙面上,须臾,他再一次自语,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他笑了笑,苍凉的话音瞬间落入萧瑟的风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院的风越刮越大,卷起地上的枯草,连绵飞舞。
沐华年的脚蹲麻了,他绷直身体,打算起身。然而视线却在一霎顿住。
后院的门里,走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夜色虽然幽暗,可从微微反光的浅蓝羽绒服衣料可以看出,是虞锦瑟。
人影迈过门槛,前进几步,脚步又缓了缓,好像有些迟疑,旋即她脚一跺,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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