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凑近元骏,将下巴搁到了他肩上。片刻后,双手也悄悄揽上了他的颈项。
他没有动。
待了一阵,她又往前靠了靠,用脸颊磨蹭他没剃干净的胡茬,轻轻亲了一下他锁骨周围,小小咬了一口。他偏偏头暴露出那片区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脖颈是当兵者致死的禁区,他却任她蹂/躏。
“…兰博先生。”
安渠澜贴着他,缓慢的开口。
“嗯。”
他低声应答,嗓音沉沉。
“我不高兴。”
“嗯。”
“你说这种事情,做/爱能解决吗?”
“不知道。”
“兰博先生。”
“嗯。”
“现在经济大萧条,我要是破产了怎么办?”
“……”
“我要是没钱让咱俩吃饱了怎么办?我要是一直不高兴怎么办?我要是哪天不爱你了,怎么办?”
“…渠澜,把牛奶喝了吧。”
“……好啊。”
安渠澜放开他仰躺下来,乌发垂在床边,柔软的发尾扫着他的胳膊,脖子极力向后仰着,像要折断了一样。元骏看了她一眼,撑着地困难的转了转身,掌心轻轻托住她拗下来的小脑袋,低垂下的墨黑色眼眸深深浅浅,满是浓稠的苦难,兴兵征战的昔年。
“我想听你唱歌,唱完了我就喝。”
她躺在他手里,眉目秀丽的笑着声音软下去,温顺乖巧,全没了刚才坏心任性的模样。
“……”
元骏低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发声。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我们是民众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
“不要这个。”
她缓声打断,笑容未减。“我不喜欢这个。”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也不要这个。”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也不要。”
她轻轻摇头,还在看元骏,他却不再出声了。他与她对视着,托住她脑袋的手掌悬空在身前,稳稳地,没有丝毫动摇。
安渠澜的眸子亮晶晶的直望着他,嘴角的笑容分毫没下去过,醉酒的深夜使任性放肆,而元骏沉默的包容使这罕见的越轨加剧,愈演愈烈。她白日奔波收敛的肆意缓慢释放着,在他身上逐渐张牙舞爪,从遇到他那天起,日日加重。
“我不要听红/歌。”她说着,指尖向上,缓缓滑过他山峦沉重的五官,停在唇上。“我讨厌红/歌,也讨厌你呆过的军/队,更讨厌那些从没出现在我人生中的边境战/争。”
“……”
他沉默着,与她对视。
时间,缓慢流淌。
他忽然动了动,缓缓低下头去,很近的挨在她面前。滑出喉管的声音有着朦胧的美感,像深夜在老松满布的山林间流淌过的月光,季风吹拂,沙沙作响,碎影满地。
“tir.
e……”
低压下去的颤音抖动着滑过时间,带着亘古的陈伤。
“rehere,
ve……”
好似眼前闪过幽兰的夜,在朦胧之中,集市喧嚣,爱人回首难惘。
“…你怎么会这首歌?”
眉目弯弯狐狸般眯着,任性被完满的兜好收拢,满剩的只有好奇。
“早年在部队,一个寝室的战友打仗留在战场了。”他直起腰身,轻轻将她挪到臂弯中,语声澹澹。“他老婆隔周知道消息寄来个八音盒,我听了七年。后来埋在陵园了。”
安渠澜沉默下来。
她面朝着他静静窝了一会,忽然攀住他肩膀滑下床沿,坐到他身上,伸头亲吻他,元骏停了一下,缓缓拥住她回吻。她口中有淡薄的酒气和鸢尾花的香味,光/裸柔软的小肚子贴着他,亲吻的很认真。
一吻结束,安渠澜歪着头看了他一会,桃色的唇沾染水光。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给你寄八音盒的。”
“嗯。”
元骏难得勾了勾唇。
“你知道,我没有说笑。”
她捧着他的脸,额抵额,逐渐清明过来的冰冷眸子里没有半点笑意。
“我知道。”
他仰望着那双冰凉的眼眸,声音澹澹。
“我不可能为你守寡。”她呵出的气喷洒在他皮肤上,醉梦中放肆的童稚肆意浪潮般迅速回流。“葬礼钱也不会出。”
“嗯。”
他应声,搂住她腰身的双臂略略揽紧。
“你没有后人,我是不会带着下一任的孩子去给你扫墓的。”
“嗯。”
“…我——”
“渠澜,不要怕。”
她猛地抖了一下。
“我不会死的,不要怕。”
他收拢手臂,像收拢一只网,小心罩住里面的刺猬。
“渠澜,我是个兵,听了一辈子军令。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
他伸出手,拇指缓慢拭去她低垂下眼帘中的湿雾,声调沉沉,带着战歌僚鼓的坚定。
“渠澜,现在,你就是我的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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