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秦之文去老屋子,依然是下了很大的雨。
仄的小院子里,许久没有清理的荒草长成一片,水池里的腐水被雨点激起,青色的苔藓散发出颓靡的味道,处处飘洒泥土的腥湿气味。
老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潮湿的水汽铺天盖地的袭来,那时候的家具和摆设,如今好像凭空消失一般,白色的光芒笼罩在古旧的屋子里。
秦之文指指楼上,“我们以前的东西都在楼上你的房间里,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拿的,我在楼下坐坐,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我“哦”了一声,慢慢的走上楼去,原本雪白的墙壁蒙上一层灰茫,角落里我曾经顽皮的涂鸦,铅笔的字迹模糊成水渍,蓦地有些伤感起来。
我和秦之文小时候的东西就堆在那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成箱的书本和作业本,零散的小玩具,一一的看完之后我下去找秦之文,却发现他倚在天井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还是那么清瘦的面庞,削尖的下巴,泛着青光淡淡的胡渣,从我记忆开始,总是透出冷漠厌世的气质,几滴雨点从屋檐上滴落下来,透白的巨大光亮中,陈年浸染。
仿佛时间,就此停止。
我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之后才有些觉得不对劲。
不是累及而睡着的疲态,是对人生毫无眷恋的静态,在古旧的屋子里,静静的等时光流逝,等成自己燃成尘埃,再随风逝去。
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小蚊子?小蚊子?”我试着喊他,他依然闭着眼睛,我去拉他,他的身体顺着我的力道往一边倒下,我吓坏了,只是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尚在。
却没有任何的意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拨通急救电话的,只记得等待救护声音的警笛渐渐进了,我安静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和顾宗琪缠绵的那个状态,一片空白。
只有哗哗的雨声,我和他,安静的依偎在一起,透亮的白光,连地面上都没有我们俩的倒影,连带哀伤一起蒸发。
很快秦之文被送到急诊,再转到icu,第一时间我看到我干爸站在电梯口,一脸凝重的看着我,那时候的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时候,潜意识的里,秦之文变成了一片水渍,瞬间蒸腾,会立刻消失。
也许那个大雪纷飞的圣诞夜,他的身体在簌簌的雪花中,注定会烟消云散,那时候他跟我说“夕夕,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莫非就是暗示这样的结局。
“不是有意瞒着你的,肝癌的终末期,肝性脑病,以中枢神经系统功能失调和代谢紊乱为特点,以智力减退、意识障碍、神经系统体征及肝脏损害为主要临床现……”
“还能活多久?”
我干爸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暂时不会醒来,你去守着也好吧。”
去病房的路,好像很长,一条光带,走廊尽头的窗面好似消失一般,是不是人间和天堂之间的通道,病房里静悄悄的,各种仪器闪着微弱的光,秦之文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我忽然就希望他这样永远闭着眼睛,不要活着也不要死去。
他一直没有醒,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期间我干爸来看过,还有顾宗琪,好像所有人都劝我,耳边嗡嗡的吵杂一片,他们来了又走,而我只是机械的重复一句话,“让我等他醒来。”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顾宗琪来劝我,让我吃饭,可是我吃什么吐什么,连饭都不能看,一看到就不住的呕,所有的办法和劝导都无济于事。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窗台上都激起了一层白气,雨滴都被狂风扭曲的没有了圆润的形状,支离破碎的像是一地的碎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我看到秦之文的眼睛轻轻的动了一下,那蝶翼般的睫毛颤动,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还能挤出那样勉强的笑容,定定的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那一刻,就是空白,秋天原来来的那么快,连夏季都要腐烂。
他看到我有一瞬间的诧异,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笑还是什么的,那么简单的翘嘴角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流露的不是宽慰,是自嘲。
突然间我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这么多天,从乃乃的去世到他的噩耗,巨大的伤痛,潮水一般的向我涌来,悲伤是温柔残忍的水,紧紧的掐住我的咽喉,麻痹我的心脏,整个人好像沉浸在虚妄的漩涡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着说些什么,好像只是喊秦之文的名字,我只觉得手心的麻痹感,震到脑袋里,脉搏中的血y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越来越深刻的麻痹感,扼住的窒息感,于是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时,睁开眼就看见输y管悬在身边,透明的y体一滴滴的顺流而下,圆滑滴润的y体中,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呢?小蚊子呢?”我轻轻的问,倔强的看着顾宗琪。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拥抱,挫骨扬灰样的深刻,骨骼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哀鸣,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雾,咫尺的仿佛永远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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