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没有发生过,渐渐的他觉得被龙气撕扯拉伸着的四肢没了原先的疼痛,在脑中转悠着的那些江山版图,那些天下武林,也都变得不再重要——毕竟未来的事情还有无数个日升月落可以用来谋划计算,而此时此地,再没有比那个人就在他身边更为幸福的事情了。
春夜的风调皮撩动着他的额发,像是情人温柔的亲吻让他昏昏欲睡。元凰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是抵不过睡意的侵袭,不放心地把手虚搭在北辰胤的小指上,以便在另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能够及时觉察;在阖上眼睛之前他再最后看了北辰胤一眼,见到那人脸上的疼爱笑容,却不知为何在空气里嗅出了弥漫着的哀伤味道。
这天夜里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天地之间皆是一片清景无限,元凰昏沉沉睡在方才被龙脉冲击后摔倒的地方,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仍旧紧拧着秀气的眉头。他身下是冰凉粗糙的沙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影子印入夜色茫茫,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着,似乎是在梦里抓住什么不肯放手。——睡得正沉的他还并不知道,龙气已经赐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岁月和睥睨当世的力量,足够此后许多次的东山再起称雄四方,只是从今往后他的身边,会有很多能人异才,会有很多忠臣死士,却也许再不会有那一个,曾经擎着苍龙弓向他垂眸告别的男人。
元凰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阳光普照。他见到空荡荡的手心先是一愣,随后惶急地翻身而起,左右四顾一番,只见到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天边。他呆坐了片刻,看到昨晚那粒石子还牢牢捏在另一只手里,锋利的尖端没入掌心,盛开出大朵娇红的牡丹。明明身体已经解除了束缚,他还是在原地又坐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将昨夜地上拖出的血痕用沙土掩盖完全,朝崩塌坏损的龙脉方向看了看,这才转身走向赤城,同昨夜里的心急火燎判若两人。——本以为是上天眷顾,原不过一晌贪欢,向来对他一诺千金的北辰胤,终究也有不守信的时候。
“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告诉他我已得了龙气”,元凰苦涩的想,心头好像燃剩下的兰烬香印,凉透了没有热气,腿上的伤口收敛了一些,踏在地上却比逃亡时候更为钻心疼痛,——那人原本总还是惦记着自己,特特追来看他安危,现下斩断了担忧牵挂,以北辰胤决绝刚毅的性子只怕日后连梦中都难以相会,若是此番回去见不着他,大概就要从此失散,各自东西,便是转世重逢也无以相认。——元凰想到这里,蓦地加快了脚步,将刚才潜意识里认定的可怕念头用力摒除出去。等寻到北辰胤就好,他对自己说:“寻到他,一切就都好了。”
离开北辰胤的时候他心慌意乱,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无休止的奔跑,龙脉却总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前方。其实北辰胤背着他奔过了长久的路,当时的战场距离龙脉埋藏之处只得半个时辰脚程。元凰如今得了龙气加持,步履更是疾速,不知不觉之间,当日分别时的景物已然历历在目。他不由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竭力压抑下疯狂的心跳,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朝前走去,明明只得几丈的路程,对于元凰来说却像是跨过了整整一个半生。
然后,他就见到了苍龙弓。
令人闻之色变的苍龙弓,此时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宁静姿态横陈地面,在仲春的七彩阳光里熠熠生辉,刺得元凰抬手去遮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他恍恍惚惚看到第三根弓弦已被拦腰削断,好像游走的龙须一般摊在弓身两侧,剩下的两根弓弦都被浸成了铁锈一样的红褐颜色,弓身正中的龙头也染了血花,远远望去正像是苍龙悲愤的眼睛。元凰嗅不到血腥的气息,低头打量着弓旁的地面,只觉扑入眼帘的尽是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赭红色块,像绚烂花海一样将他围拢在中心,从他脚边延伸直至连绵远方。周围还有被金银掌气冻结的草木,还有被东方鼎立长刀灼烧遗留下的灰迹,元凰却觉得眼前的血红越来越深直至漆黑,最终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回想起昨夜梦中北辰胤被鲜血浸透的衣袖,好似三九天气里被人猛然扔进了冰水桶,浑身颤抖着止不住牙关打战,强迫自己将眼睛从弓上移开,环顾四周,试探着唤了一声“并肩王。”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颤抖轻飘,传送到不远的地方就被和煦的暖风吹散,好像冰晶一样融化无形,又像落上水面的柳叶激不起一点涟漪。他的喉头干涩起来,咽下一口唾沫,用更大的声音叫道:“父王?”
山风仍然寂寂,偶然传来一两声鸟儿欢乐地啁啾,花草扭捏着摇曳起来,似乎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元凰捏紧了拳头,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冲上脑海,拼劲了全身力气,大吼出声:“北辰胤!”
吼完这一句,他屏住呼吸,侧过头去用心聆听着空气中的每一处微小震荡,好像真的以为会有奇迹出现。一直等到远处山谷间最后一丝回扬的清音都消弭无形,他才垂着头,慢吞吞的拖着脚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拾起了苍龙弓,仿佛今生第一次见到似的,拿在手里反复观看摩挲,一面迷惑不解地皱着眉头,轻声嘟囔道:“不是说,那个誓言不算了吗?”
“不是说好了,不算了的吗?”
“明明……都说好了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就像是无措的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将苍龙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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