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当初我要救你,除同命丸之外没有别的方法,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它困住你。刚才的话,我亦是……”
“呵,我当然明白。”北辰胤示意他不用多说,移开正视元凰的目光,言语之间并无不悦:“我并非不肯留下,但是如今再也帮不到你什么,身在翳流恐怕只会招惹麻烦……”,他顿了一下,在元凰开口打断之前继续说道:“我自然也明白你从不在乎这些,——然而如你方才所言,纵然懂得其中道理,还是难免于心不安。”
他在元凰面前承认了心结,说得如此坦诚无碍,让元凰恍惚觉得他同这个男人之间,有些事情从今天起开始变得不同,他想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但不知该如何去做,正想要坐回榻沿,忽然听到外头远远传来一阵热闹非凡的乐曲,盘旋而上如同舞姿妙曼,中间还夹杂着人声欢笑,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短音急促清散,长音则好似钟涛不绝。北辰胤同他对望一眼,好奇问道:“今日此地的节日?”
“是踩堂,算不上节日”,元凰道:“苗寨的青年男女聚在一块儿,男吹芦笙,女跳旋舞,土语就叫做踩堂。上午舞蹈之后便各自散开,女子会把随身丝带系上心仪男子背后的腰带,跟着他四处闲逛,有时还能见到一个男子身后拖着四五名女子——如此这般直到月上梢头,便是情人满山,花前幽会的时候了。”
“哈,如此民风淳朴,倒也有趣。”
“确与北嵎不同——是了,既然说到这个”,元凰点点头,窃喜似地抿起嘴角,转过头来:“我前日的问题,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话音落下,房中无防备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元凰迎来了意想之中的沉默,没有因此退却,一味顾自说话。“你刚才说,人的容貌虽然会变,心还是一样的”,他举起手来,一面看着北辰胤,一面将手掌慢慢按在胸口:“我的心还在这里,躯体已与过去不同。你曾说过只要我是北辰元凰一日,我们之间就绝无可能。如今我的武功已不是出自你的传授,我身上流的也再不是你的血,我的骨肉肤发,手足鼻眼,都没有一样是你给的——”
元凰说到这里站起身,立在床边没有走远,他宽长的袖子垂落下来,搭在北辰胤的脚边留下嫣红一角,甚是醒目:“——我如今已不再是北辰元凰,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北辰胤垂下眼睛,料不到元凰会在此时旧事重提,他仍然无法给予青年明确的答案,却不愿支吾应付了事。——他明白元凰的认真,亦懂得元凰的坚定,但也正因如此才不敢轻易允诺。元凰过往如何用心待他,他一点一滴都在看得清楚,若是今日说出一个“是”字,那么日后自然也要以同样的心思对待元凰。其实经历了边关一役再加上赤城外的诀别,心中的答案他早已明了,只是元凰不论如何,毕竟曾经是他的孩子。元凰当初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他,他却是以一个父亲的心态在元凰身边守望了二十年,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对元凰的感情,远比元凰对他的感情更为不容于世;纵然他甘冒不韪不惧人言,自小学习遵从的纲常礼法也总让他有所顾忌。他抬头见元凰仍在负手等候他的回答,迟疑片刻终是说道:“此事……总有违天理伦常。”
“天理又如何?”元凰仿佛早料到他会这样说,蓦然振袖回身,宽大的衣袍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兜满了风,在空中鼓动飘扬起来。阳光争先恐后扑打上他的红衣,给整个房间都映上了一层霞色。他低头注视着北辰胤,神色迥变,微颤着肩膀,几乎咬牙切齿:“‘断肢残躯,死不得葬’,我当日的誓言既已应验,我欠老天的便都已经还清了!——现在即便是天,也再不能阻止我跟你一起!”
他说完注意到北辰胤表情有一瞬间的缓和松懈,不等另一个人反应,屈膝搭上床沿,俯下身体靠近那人,声音急促地低语道:“赤城临别之时,你说若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但愿与我生死与共。——这些话我当时没能明白,现在……现在我都懂了。”他说话间放低了身体,从原来的垂脸俯视变为与北辰胤视线相交:“你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
在北辰胤来得及回答之前,元凰伸出一只手搭上床头,突然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凑过脸来。片刻之后他冰凉而柔软的双唇轻轻覆盖上北辰胤过于凉薄的唇角,一绢丝绸那样带着和润的湿气,令后者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亲吻慌张而潦草,又因其不顾一切的决心而显得郑重无比,好像春日清晨刚滴上草尖就滚入泥土的晶莹露珠一样,在北辰胤脸上若有若无地擦过,转瞬无踪。因为太过紧张,元凰差点就没能找准北辰胤的嘴唇,轻微触碰之后立刻拉远了身体,忐忑地紧盯住另一个人的表情。他光洁的额头上已起了一层密密薄汗,刚才支撑身体的手掌心里也恼人地冒着热气,湿漉漉地抓不住床头背板,只好团起膝上的衣物胡乱擦拭。
北辰胤仍保持着方才的坐姿,望着元凰什么都没有说。元凰惴惴不安地与他对视良久,忽然间明白过来,腾得一下从床边立起,整张脸霎时从面孔一直红到耳根。他仿佛怕被北辰胤看穿了喜悦似的,低下头去让长发遮住了侧脸,但又忍不住一再转头去看那人,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微笑已经溢满了脸颊。片刻之后他坐回床榻,再次一点点靠近北辰胤,生怕错过了每一个愈渐接近的美好时刻,终于鼻尖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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