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不经意的言语里听出了孩子令他心疼的寂寞同冷清,他轻轻叹了一声,唯恐泄露自己的心情,响应道:“果真是好景致——我从不知道宫中的焰火是这般精美的。”
“那是因为皇叔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元凰道:“要静静看才好。”北辰胤于是没有说话,很快又一个声音传来,在水面正中开出一朵紫红的鲜艳桃花,元凰趁机轻声呢喃了一句“我喜欢你”,可惜他说得太快太低,被焰火爆炸的声音重重掩盖,即使北辰胤就坐在他的身边,也依旧没能听见。
第三朵烟花倒映着升腾而起,好像绿色的祥云翻卷挪移,翩然而落。
“三皇叔,我喜欢你。”
三四粒火星同时窜入池水深处,又拖着长长的七彩尾巴摇曳游回,好像是结伴划过夜空,能让有心人愿望成真的流星。
“三皇叔,我喜欢你。”
银色的枝桠在水面上蔓延开来,又化成数蓬丰茂的竹篁,茎叶明晰的映在池里,就连凋零荷叶上的水珠都迎着闪出珍珠一般皎洁的光芒。
“三皇叔,……”
那一夜,皇城里的烟花燃了半个时辰,北辰元凰总共说了二十九句“我喜欢你”。
可惜北辰胤一句都没有听见。
十六急症
元凰本来以为,他这样趁着烟花声一遍遍重复那些话,等最后一响过去的时候,便能积聚起足够的勇气大声宣告。他的心跳于是也随着头顶的炸响越来越快,脱离了他的控制,仿佛要把身体也拉着向前掷去。他脖颈后的发丝下沁出层层汗渍,好像置身酷暑之中,好几次都让他以为就要昏厥。他频频把目光从湖面上移开,投向身边的北辰胤,看到他被头发半遮住的耳廓,微弱却顽强地说那一句“我喜欢你”,就像室外秋风中瑟瑟发抖挣扎着不肯熄灭的荧荧烛火。
今年的礼花比以往都要好看,却似乎格外的短暂。元凰像是头枕黄梁做了一个长梦,还来不及看到梦的结局,就被天空中最后一声巨响震醒。他知道就要失去机会,赶紧叫了一句“三皇叔”,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原本疯狂大胆的想法便随着空气里淡薄弥漫的火药味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我”字的无声口型。元凰恨极了自己的懦弱,在北辰胤看不到的地方低头狠狠咬上自己的手臂,被理智牢牢压抑住的翻滚情谊沸腾起来溢满了胸腔。——这是少年人才能够拥有的情爱,苦涩而坚定,无奈却执着,单纯的包容天地而又一无所有,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整个生命。元凰当时并不知道,他看着另一个人的目光里早已包含了那么多的崇敬爱慕,以至于任何有情生命都无法错失——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让北辰胤听见任何言语,只要让他望进自己的眼睛,便足以令他明白自己是多么渴望能够依靠上身旁的肩膀。
北辰胤早已经站起了身,听见他的呼唤低下头来,元凰便也跟着立起,将脸转到灯笼的阴影下,假装低头去掸衣袍粘上的尘埃。北辰胤说了几句告别言语,他一时想不起别的话,草草答应了,看着北辰胤向屋内走去。他一直尾随着到了东宫门口,步步都踏在北辰胤的影子上,唯恐不是如此就会跟丢了人。正要抬脚出宫的时候北辰胤叫他早些回去,元凰愣了一下,僵直地点点头,唤过宫人们送皇叔一程,连晚安都忘了道,便顾自进屋去了。待他回到书房小坐了片刻,宫女采玥入内收拾,准备伺候太子安寝,她看出元凰神色有异,虽说不上哪里不对,却是让人瞧着心紧,低头见着桌上的摆设,细声问道:“殿下,这方红丝砚要放在哪里?”
元凰被她一唤,稍稍收敛了心绪,脸色却失了以往的朝气蓬勃,显得有些木然,好像刚从沙场返乡的军士,一时回不过神:“这是我送给三皇叔的,他怎么没有带走。”
他这句话虽然说明了事情原委,却并没有回答采玥的问题,语气干巴巴的,缺少应有的疑问。少女等待一会儿,见元凰没下别的指令,便乖巧的应道:“那我先收起来,明日一早就叫人送到王府去。”
元凰却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你去找三皇叔回来,让他把砚台拿走——这是我特意送他的,请他来书房就是。”
采玥没料到元凰会说这样的话让她为难,她立在桌边不肯动作,只等着太子清醒过来收回成命。虽说元凰同北辰胤可算得君臣,这样的要求本不过分,但他毕竟还是太子之身,尚未登基称帝,即使他已成了皇帝,北辰胤也是他的长辈,一时兴起将皇叔召回宫来拿取砚台,实在并不是有礼的举动。采玥磨磨蹭蹭,元凰也不开口,只用征询的眼光看她,隐隐含着不常见的责备。少女计无可施,只得欠身退了出去,找来东宫的管事太监去追三王爷,特意叮嘱让三王爷直接去到书房。管事太监一听便苦下脸来,向采玥告饶道:“姑娘不是不知道,以三王爷的脚程,都走了这一会儿,我一个废人哪里能追得上。”
采玥皱起眉头,轻啐一口道:“这是殿下的意思,公公尽力便是,尽说些没用的话。”她眼见管事太监叫过两个侍卫一同跑远了,才去书房向元凰禀道:“奴婢方才叫人去追,只是三王爷走得远了,此时只怕已经回府。殿下休息吧。”
元凰抬眼看她,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垂下眼睛淡淡道:“那你下去吧,我再练一会儿字,就去睡——我自己打点方便,叫他们都别侯着了,明天早上叫我起来便是。”
采玥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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