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心中隐隐不安,明明离开冥土的道路就近在眼前,但那股焦躁感却渐渐开始侵蚀他的所思所想。
“猫先生。”路易忍不住低声呼唤。
陆吾的声音伴随低低的虎吼:“怎么了?”
“我感觉不太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路易不安道。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激得路易浑身一颤,汗毛竖起,他向着风的来处看去。石蒜花的花瓣在空中飘飞,变成纷纷扬扬的花瓣雨,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让人胆寒。被神木微微照亮的天空似乎变得黯淡了些,陆吾渐渐停下脚步,他目视前方,气势一凛,伏低身子,冲着前方发出威慑的低吼。
而在他们面前数丈外,一只棕黄的吊睛老虎从石蒜花海中踱来,它迈开前肢,姿态优雅稳健,走起路来闲庭信步,却让路易受到莫大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这只老虎除去毛色,几乎与陆吾生得一模一样。
随着吊睛大虎的靠近,陆吾喉咙里的低吼愈发愤怒,声调越来越沉,如乌云中滚过闷雷,就连平时藏在嘴里的锋利獠牙也全数露出。
那只吊睛大虎丝毫不惧,仍旧不紧不慢地靠近陆吾,直到几丈外才停下。
“监兵君,让开。”
“兄长,你这么生疏地称呼我,我这个当弟弟的可真受伤。”吊睛大虎呲牙,活像是在笑。
陆吾低吼连连,前爪焦躁地刨地:“少做出这副表情,让开!”
“不可能,”监兵君寸步不挪,气定神闲地站着,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似乎比陆吾还要着急,“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滚开。”陆吾浑身肌肉紧绷,他四爪紧紧抠在泥土中,“你再不滚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他低声对路易道:“路易,下去,保护好自己。”路易身上的佛钟相当于冥土的通行证,能够镇压一切煞气邪祟。路易自然也心知肚明,他利落地翻身跳下来,捏紧口袋里的佛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陆吾身上泛起一阵白焰,下一秒,火焰腾空而起,飞快地奔向离开的路易,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护得滴水不漏。为了不让陆吾分神,路易一手握紧佛钟、一手抱着鹦鹉,撒腿就向外跑,沿途他周身的火焰都在舔舐石蒜,鲜红的花儿跟随他的脚步一路枯萎,变成灰烬落在他的脚印中。
那厢,监兵君见陆吾绝无和好的意思,便也放话吼道:“正合我意。”
两只老虎蓄势待发,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虎啸叠在一起,以山崩海啸般的威力席卷方圆百里的花海,目之所及,尽是鲜红的花瓣腾空而起,如同溅射的鲜血,路易耳膜都被虎啸震得剧痛难忍,他怀中的佛钟开始轻轻地震颤,一个趔趄,他摔在地上。
路易趴在地上,将鹦鹉拢在自己怀里,才艰难地回头望去,视网膜中,两只老虎已经撕咬在一起,利爪上满是鲜红的血,和石蒜花瓣混在一起,几乎要让人看不清。
他想起这只棕黄色的吊睛大虎是谁了。
是古城凤栖寺里,佛前蹲坐的那只橘色狸花猫,也是他第一次沉入回忆时,看见的迷雾中引他入梦的狸花,是这只吊睛大虎叹息,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却了。
惊天动地的虎啸一声接着一声,两只老虎的拼杀中早已摒弃了所谓的神力冲撞,他们在用最野蛮最原始的方式进行厮杀搏斗。听着来自于上古神兽的低吼与啸声,路易心如擂鼓,鲜血自耳中汩汩流出。
路易心有所感,手指从耳边轻点而过,手指上尽是红色的血迹。
恍惚中,他想起以前看过的道教典籍。监兵君,西方白虎,白,指金戈之气,主杀伐,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金戈铁马之声。
两只庞大的老虎将石蒜花海犁为平地,每一次虎掌的拍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监兵君每次都要咬上昆仑君的咽喉时,都会被昆仑君狠狠一掌击落,他利落地翻身,与昆仑君再次拉开距离,寻找下一个定胜负的机会。
“何必这么不死不休?”他一面逡巡,一面低叹。
“你既然不仁,我自然不义。”
“陆吾,那都是既定的命,”监兵君低吼,“就连东皇太一都无法干涉。”
陆吾冷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解开封印的难道不是你和东皇太一吗?”
监兵君:“那是为了让九阴君彻底消失。”
陆吾愤怒地嘶吼,利爪獠牙雪亮如刀。
他的身形快如闪电,飓风同他一起狂呼,监兵君一时不察,竟然被陆吾掀翻在地,露出致命的要害。风化成的利刃在四周蠢蠢欲动,天边滚雷露出白紫色的电光。昆仑之主的记忆被勾起,天上天下都因他的震怒而动。
狂暴的风声雷电中,陆吾的质问撼天动地,“所以你们就让他两次都在我眼前消失?”
疯狂燃烧的火焰自陆吾身上升腾,咆哮着冲向监兵君。监兵君连忙躲开,四肢由风托起,浮在空中,险险地避开来势汹汹的苍白火焰。
伟岸神力之间的冲撞让路易的心被捏紧,整个人像是两块巨大而沉重的钢板紧紧挤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愈发急促,视网膜变得破碎,耳边也听不见的声音也模糊不清。路易没踏出几步,就又一次摔在花丛中,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无力起身,这并非身体上的痛苦,更多来自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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