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袋烟的功夫,这消息就传遍了辛庄上下,十里八乡的人就越聚越多,跟着拖拉机一直开,开到老林家的那片大禾场前头,这才熄了火停下来。四周,已经聚集了老多老多的村民们。
林学涛他爹跟他娘早已经伸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站在禾场边上了。虽然他搜肠刮肚,调动了几十年的见识,到了也还是没认出来自己儿子拖来的那套锃亮的钢铁家伙究竟是什么玩意。
周围的乡亲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林学涛也不去理,跟妮子蹦下车来,就跟着车上的安装师傅七手八脚地往禾场上抬零件,忙活开来,嘴里一边不住地对像看稀奇一样的村里说着:让让!小心点儿……
林学涛娘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皱着眉头问:“小涛,你这是……这是啥玩意啊?”
“生产罐头的机器!”
林学涛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手里仍然忙活着。
“啥?罐……罐头……”
林学涛娘一时没有听清,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可身边四周的村民们听清了。
“做罐头哩!要做罐头了!林家小子要开工厂了哩……”一些半大的毛头小子们咋呼着就喊开了。
“呀?是不是真的?”
“嘿嘿!就他?能成吗?”
“可不!咱村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吃几瓶这玩意哩!”
老女老少的村民们,跟着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来,不时地从人群里发出阵阵笑声。
“慧珍嫂,你们家涛子可真能折腾哩!连这号资本家的东西都搞来了!这是要人民教师带头走资本主义道路么?”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插了句嘴。跟着,就有一帮人起哄笑了起来。
林学涛娘脸上一阵难堪,当着众街坊的面,一时也不知说啥好。林学涛倒是满脸的无所谓,只顾埋头招呼着安装师傅,一件一件地从拖拉机上搬零件。
在旁一直阴沉着的脸的林国庆实在看不下去,刚才当着大伙的面他没好发作,忍了一肚子火,他最受不了就是林家声誉受损,当下把手里的烟窝里在脚底上磕灭了,大步冲上前来,一把拉过儿子的手臂。
“你给老子住手!哪儿弄来的,拖回哪儿去!”
林国庆咬牙切齿,压着嗓门低吼着,一双眼睛不时地瞟着四周的村民。
林学涛一把甩开老爹,说:“买都买了,拖哪儿去?一万多块钱呢!”
林国庆愣得像根木桩,半晌哑着嗓子吼出几个字,跟作贼似的。
“你狗日的莫不去偷去抢了?哪来这么多钱!”
林学涛也懒得跟他解释,看了一眼旁边的娘,缓和语气说:“娘,我上次说的事儿,就是这个!我要在咱村开办第一个罐头厂哩!前头一个多月,我一直在琢磨技术,书也看了,技术也掌握了!现在,设备也买回来了,过几天就要开工哩!”
林学涛指了指身后那堆崭新的机器零件。
林学涛娘先是瞪大了眼睛愣住了神,很快,脸上就变成了欣喜的感动,忙不迭地点头:“哎!好,好!好样的!小涛,娘替你高兴哩!就是……快了点儿,你咋也不先打个招呼……”
林国庆一听急了,一把把老伴扒拉到身后,“还跟着叫好,我看你们娘俩是疯了!跟着瞎捣啥乱!”
一面指着儿子,当着满禾场的众村民,怒声喝道:“小兔崽子,老子把话搁在这儿!你要办这个工厂,我不同意!”
林国庆一声怒吼,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老子对儿子的举动很是不满,众村民都是好奇地在一旁看热闹。
半晌,林学涛嘴里冷冷地蹦出了几个字:“我没打算征求你同意!”
四周,村民们一片哗然。
林国庆脸上就挂不住了,父亲的权威被儿子这么轻描淡写就给无视了,这还得了!气得暴跳如雷,跳起脚就吼:“那你他娘的还把东西往这禾场里卸啥?你有本事啊……有本事自己找地儿啊!”
林学涛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背后,林学涛娘再也看不下去,一头就扑了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个林国庆拉得几乎跌了个跟头。
“咋不能!老东西,这家小涛也有份儿,要是结婚,他也得分去几间屋几亩地哩!占你一块禾场咋啦!”
林国庆一句怒吼被憋了回去,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哆嗦。村民们眼看着这设备刚拖来还没开工,这一家子就闹翻了天,个个都是大气不敢出,看着矛盾步步升级。
“你……你们……一个个……”
林国庆气得语无伦次!使劲咽了口气,手里的烟杆子禾场边的石磨上磕得咣咣响,一幅痛心疾首。
“林学涛,你这是非要把老林家祖宗的脸丢尽不可哩!老子……老子不管你啦!”
说罢,林国庆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头一歪,大步气呼呼地朝堂屋跑去了。林学涛娘赶紧追了上去,在后面不停地喊着。
父子俩当着众人的面闹了个鸡飞狗跳,村民眼看着林国庆离去,没得热闹可看了,也开始三三两两悻悻地散去了。
一时间,空荡荡的禾场上,林学涛像根石柱般默默地站在那儿,目光垂向地面。
此刻,他的心里何尝不是一种受尽煎熬!父亲的责骂,村民们奚落的目光,都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学涛哥……”
身后,妮子过来,轻轻摇了摇林学涛的手。
“我没事儿……咱继续搬东西吧!早点儿装好,师傅们还要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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