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亲亲他:“大爸太累了。”
小米很难过。
阿香在厨房琢磨明天吃什么。太突然了,一溃千里。好像昨天才抗战胜利,今天就活不下去。明家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明诚安抚小米睡着,下楼进厨房。阿香收拾厨房里的存粮,掐着腰犯愁。
“怎么样?”
“还好。够吃。”清点半天,阿香心里稍微安慰些许。昨天阿诚哥瞒着大少爷往家里拉了一车东西,坚持两个月没什么问题。
“小米的伙食标准不要降,咱们三个大人省一省。”明诚挽起袖子,帮阿香归置。阿香探头看看书房的方向,压低声音:“大少爷睡了?”
“睡了。这几天净头疼,今天稍微轻一点。”
“弄不到天麻。”阿香心酸,“天麻吃完了。”
明诚没说话。
阿香突然道:“上海的血被放掉了。”
明诚吓一跳:“阿香?”
阿香平静:“乡下杀猪,要先放血,放得干干净净好吃肉。”
明诚实在不知道回什么,阿香想起:“小少爷那里还好吗?”
“他们夫妻都隶属警备司令部,有配额。不过你提醒了我,他们一家人不好意思回来吃,好歹把孩子抱回来跟着小米开伙。”
明诚和阿香陷入沉默。到底生分了,明台对他们有一种礼貌的顾虑,生怕平白沾了便宜。
过了一会儿,明诚起身。阿香莫名其妙。她没听见明楼唤人,明诚一定能听到。
明楼昏昏沉沉,看见黑暗里破开一道门。明诚站在光里面,轻声道:“大哥要喝水吗?”
明楼沉重地喘气。明诚端了杯热水过来,明楼起身就着他的手喝。明诚心焦:“大哥别太苛责自己。”
明楼冷笑:“金圆券还没发行呢。四大家族开始屯粮了。粮价这个样子……会死人的。”
“要阿司匹林吗?”
“不用,疼着好,疼着我清醒。”明楼顶着太阳穴倒回去。他不想多说,明诚悄悄退出书房。阿香干一天活,睁不开眼。明诚跟她道晚安。
“我现在都不敢睡觉。”阿香嘟囔。
“为什么?”
“一闭眼一睁眼,米价不知道涨成什么样子。”
北平银行来人拆账调头寸,中央银行负责人不出面,非要一个没什么实职的首席顾问去接待。崔主任和明先生,两个人站在料峭的春风里,面对面苦笑。
扬子公司捅了大篓子,这一次方行长估计兜不住。崔主任在上海尽心周旋,明先生尽力帮忙,什么结果都没有。贝祖诒访美在即,万一要来援助,美国政府势必要查账。这册烂账方行长从抗战补到内战,来回来去一团絮。
崔主任无法,打电话去北平,告诉那边,最好还是要有准备。
挂上电话,崔主任有些无奈:“明先生,又得拜托您,我要去杭州笕桥……”
明先生点头:“要车么,这好办。”
崔先生怅怅:“瞒不过明先生。我每次去笕桥都是去航校。好友在那里当教官。原本不该接二连三给明先生找麻烦,只是这下故友要上战场,我得去。”
明先生惊讶:“上战场?”
“航校教官,都得上战场。引进那么多美国飞机。”
明先生沉默。
崔主任沉默。
为了准备贝祖诒小组访美,所有央行分行行长赴上海开会。明楼被要求列席。他笑道:”也好,见见老友。”
明诚给他打领带:“老友?”
“一个没见过面的老友。见见面,我们之间大约很有话说。”明楼抚摸明诚的脸。明诚垂着眼专心打领带,睫毛一扇一扇。
三十五岁了。明楼想,如果孤儿院的档案准的话。明诚今年三十五岁了。他好像没怎么变,当年跟自己坐船漂洋过海,看什么都惊奇,眼睛总是瞪得圆圆的。小米说时间有颜色,不,时间没颜色。是这个人的飞扬神采,让时间生动活泼,如花似锦。
玫瑰,直立灌木。耐寒耐旱,生命力和它的刺一样锋利得势不可挡。刺客的美,杀机四伏。
明诚整理好领带:“好了。”
明楼微微一笑:“嗯。”
早饭之后明楼想起:“戡乱建国总队第二大队到了么。”
“到了。”明诚整理明楼的公事包。
“是不是还要搞什么干部培训?”
“嗯。戡乱建国总队二四五大队,青年干部培训班,还要招收一万左右的青年组成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那位下决心了。改革时肯定要来上海。”
现在明诚不让明楼拿皮夹。一捆一捆的钞票皮夹根本装不下。若是拿个空皮夹,不如不拿。
明楼站在玄关烦闷,小米缩在明诚身后,怯怯地看他:“大爸不要生气。”
明楼对他招手,小米冲进他怀里。明楼抱着小米:“大爸没生气。”
小米亲亲明楼,希望能吃掉他的忧愁。
“这几天大爸只是有点累。”
明诚混了半辈子帮会,终于正式有个职务,进了预备干部局。这几年也是世事沧桑,中统改组成为党通局,军统改组成为保密局。戴笠手里的几个单线联系代号基本下落不明,或者说无法自证。毛人凤忍了戴笠一辈子,戴笠死了,他到底不用再忍。
毒蛇无法自证。毒蜂死亡。毒蝎归队,站进太子爷的队伍里。早几年上海传奇的称呼都有了个下场——所以合格的传奇都不应该有结局。活人的结局,无非是沾着一身鸡毛蒜皮,等待落幕。
诚先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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