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还得意洋洋。如今国家危难,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
临安城最后还是被攻破了。
军报传来的时候,皇帝紧急召集要员在御书房商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升了一次大朝会,临安城内只要挂了个职文官武将,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没有巡防任务的,全都来了,勉勉强强也有百十来人。
原杭州知府的比武场搭了个台子,最上面放了把椅子,皇上还没来,底下先乌压压的站了一群人,一开始只是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后来声音便越来越大,司礼太监掐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肃静”也压不住。
有尚自浑浑噩噩的,有脸色苍白如纸的,有身体抖如糠筛的——所有人都惶惶如同惊弓之鸟。
人心浮动已经不足以概括,说通俗点,大概是死到临头,天真的塌下来了。
直到一炷香之后,场外传来一声:“肃静——”
不同于宦官尖细的嗓子,这次发声的是个男音。声音不算太大,更没有疾言厉色,却是极为沉稳,方才还乱糟糟的比武场内一下子便出奇的静了下来。
所有人不由得伸头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正从场外走来的一行十几个人。
这十几人皆是官职二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三伏天艳阳炙烤,他们却全都一丝不苟的穿着最繁复的朝服。他们背脊挺的笔直的走过来,平日或儒雅或圆滑的面孔此时全是清一色的凝重肃杀。
人群静默无声,自动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温郁之。
温郁之只觉得身上那身绛红色的丞相服既厚且重,里三层外三层的压在身上,就如肩膀上的担子一般。他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了,汗涔涔的滴着。可下颚却绷得越发的紧,背脊也是挺的越发的直。他双手抄在广袖之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身后跟着六部尚书,一行人仿佛是块风雨中打岿然不动的磐石。
他们穿过人群,依次站在了百官的最前列,从头到尾谁都没有发声,可方才还乱成一锅粥的众人都开始自发的整肃仪容,列队站好,没人再说一句闲话。
“皇上驾到——”
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这才缓步走上高台,百官拜服,黑压压的人群跪了一地,山呼万岁之声响起,仿佛还是大楚最昌盛繁荣之时。
可也只是仿佛罢了。
这次朝会极其的简短。司礼官当众读了最新的一次军报——北燕于昨日傍晚攻破武昌,城内守军弹尽粮绝,九成将士阵亡,守城将领也俱已殉国。而如今临安城外最后一道屏障已去,城中空虚,北燕战船已自汉口如长江,不日便要兵临城下。
军报读完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山穷水尽说的大概便是现在的情况了。
尚且年轻的帝王独自一人坐在孤台之上,表情在玉旒的遮挡下看不真切,可脸色却是分明的憔悴苍白。宽大的龙袍袖口伸出一截消瘦的手腕,苍白的五指死死扣着龙椅扶手。半响之后,他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说:“诸君……”
可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声音便颤抖的哽住了。
他慌忙以袖掩面转过身去,肩膀颤抖着,九五之尊控制不住的当庭哭了出来。
底下许多臣子也都痛哭失声。
温郁之没哭,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笔直站着,下颚绷的死紧,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不见一点血色,本就分明的眉骨便显得愈发锋利。
亡国之痛,有如切肤。只是于公于私,如今都不该是他流泪的时候。
*****
第二日清晨,温郁之点了十几个随从,轻骑从临安城北门出去,直接奔赴北燕大营。议和的地点定在了停泊在长江边上的一艘战船。
战船有三层,装饰的富丽堂皇,桅杆有一人合抱的粗。温郁之一眼认出,这船是南楚所造,该是襄阳城破时为北燕获得。
甲板上身披战甲的士兵悍然而立,温郁之将随从全部留在了岸边,独自一人目不斜视的穿过刀枪林立的走道,步履从容的抬步上楼。
甲板上刀剑肃杀,船舱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船舱装饰的典雅华贵,两边的雕花木窗全部打开,穿堂而过的江风将夏日的酷暑也驱散了许多,吹得两侧的纱帘不住飘动。
正中的卧榻上斜倚着一名年轻男子,那人衣着华贵,身形修长,持卷的手指修长有力。他极为随意的靠坐着,毫不讲究的翘着脚,可一身贵气逼人,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上位者的气质,是王者至尊。
温郁之走进房后,一个宫娥便走上前低声在太子耳边提醒了一句。那宫娥说不上国色,眉目却是极为温婉,说过一句之后,便静静的退到一边,低眉顺眼的给案几上的茶杯添茶。
北燕太子并未起身,甚至目光都未从手中书卷上移开。温郁之也不介意,同样没有出声,只是立在案前等待。一时间整个船舱便都是静悄悄的。
半响之后,大约是看完一节。燕太子这才将手中书卷放下,稍稍正了正身,漫不经心的抬起眼来。
他生的大概是像母亲,脸庞并不见多少锋利,五官甚至是有些秀气的,可唯独一双眼睛又冷又利,如寒潭,又如开过刃的刀锋,锐意逼人,让人心生畏惧。
温郁之心中暗叹: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王者,是绝不缺乏决断与血性的。他躬身行礼:“温郁之,参见太子殿下。”
北燕太子也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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